向著窗外遠眺,那個皇城,那個金絲牢籠,隱隱可見那麼一角。他就在裏麵。
斂下眼,目光掃向樓下的街道,一派繁華。街道中間有個眉清目秀的垂髫小孩甜甜的嚼著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可愛至極。
她想起了方肅陽第一次吃冰糖葫蘆的樣子,恬然之後也是這般驚喜,哈喇子都流了出來。
正想著,一聲急促的馬蹄聲穿街而來,陸淺忙看向那個孩童,他不知危險的迫近,仍舊恍若無事的站在道路中央。駕馬的人發現中間的孩子也慌了神,急忙勒住馬,奔馳的馬匹突然被阻住腳步,馬蹄不得不高高揚起,可下一刻就能踏上那孩子的身軀。心下一緊,手撐著窗沿就想翻下樓去。
千鈞一發之際,眼前一團褐色自馬蹄下翻滾而過,摟緊懷裏的孩子閃到一邊,避開了即將落蹄的馬兒。
如此敏捷的身手仗義的漢子讓陸淺不禁多分了些眼神在他身上,怎奈陸淺居高而望,卻是看不清他的五官長相,不多時便也消失在市井之中。
陸淺有些倦,等人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那個杜衡不過是傳個話竟也來的這般慢,陸淺有些不耐煩,付了銀子並告訴店家若是杜衡來尋,便告訴他自己往城南萬寶湖去了。
萬寶湖的原名是虛湖,可自打寰文帝改朝換代之後便欽賜了一個名字,叫“萬寶湖”。原本默默無聞的虛無之湖一下子成了萬寶之地,這讓好事者不禁浮想聯翩。都說寰文帝得了前朝的一筆寶藏,欲留子孫後代以備不時之需,但又無處可藏,便沉於湖底。於是一直以來就有尋寶人不辭辛苦的潛遊於湖底,搜尋寶藏。
陸淺記得當初同方肅辰談及此事的時候,她問萬寶湖底下是不是真的有一筆寶藏,方肅辰敲著她的腦瓜直喊她傻。
說來不過是個謠傳,寰文帝若是真有這麼一筆寶藏藏於此處又怎可能做出改名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
萬寶湖夾岸生著桃花,可是冬日便隻剩下伶仃的枝椏載著殘雪無限寂寥。陸淺坐在結著冰的湖岸邊,拿著殘枯的枝椏在冰上畫著圓圈。這樣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杜衡還沒有來。雖然冬至已過,可冬日裏的天還是有些短,眼看就是日暮了,陸淺不打算等下去,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準備回宋遠之家裏。
身子剛轉了一半,便有一柄刀穩穩的架在她的脖子上。陸淺也不慌,在江湖上混誰還沒個受襲的時候,隻是這個人的身法極高,她竟絲毫未曾察覺。抬眼一笑,悠然開口:“敢問我與閣下可有過節?”
“好像沒有。”她問他答,有來有往。
陸淺仔細辨別這嗓音,有一個設想……氣息紊亂,虛浮無力,是氣血兩虧之相,看來他有傷在身。“那您這是何意?”她指指自己脖子上架的刀,依舊笑著開口。
“你一直跟著我。”
陸淺不禁好笑,她隻是一時興起來到了城南萬寶湖,那裏是跟著什麼人來的。“閣下誤會了吧,我是信步而來,並未跟任何人。”眼下這危急時刻,不想有人跟著,不是江湖上武功卓絕的自負之徒便是四處躲藏的……刺客!
身後之人一聲冷哼,似是不屑。陸淺卻也不放在心上,坦然道:“你是刺客吧。”當冰冷的刀刃又貼近皮膚一些,陸淺心裏就明了了十分。“果然來者不善。”他說這話陰氣十足,但陸淺卻無悚然之感。
右頸架著一把刀,陸淺隻得略微搖搖頭,笑道:“非也非也,我是個被你連累的人。”可能是被她這句話給說蒙了,陸淺身後又草動的聲響,寒刃微轉,身後之人繞身上前,兩人打了一個照麵。見到刺客的那一瞬間,陸淺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一直跟著他了,因為眼前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身褐衣在馬蹄下翻身救了那個孩童的“俠士”。他見到陸淺,似乎也是一怔,雙眼緊緊盯著她的臉,握刀的手也微微發顫。
陸淺雖是不解卻也不以為然,啟唇一笑:“兄台好敏銳的洞察力,我方才在天香樓上的確是多看了兄台幾眼。”
那人不說話,隻是蹙眉不展了好久,慢慢的鬆開手裏的刀,入鞘,然後轉身離開。
陸淺見他這一係列奇怪的動作也不說話,隻是笑。心裏數著一步,兩步,三步……八步。“碰——”一聲悶響,那個褐服人腳步踉蹌,跌倒在地。
陸淺跳步走上前去,抿唇笑道:“果然不出十步!你一定是被他傷了之後失血過多,又沒有好好療傷,傷口潰爛了吧!”她蹲下身子伸手去摸那人的額頭,很燙。寒冬臘月的天氣確實是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