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聽你這口氣,好像是對那相將軍沒什麼好感啊?”快步趕上她,戴衍一邊追著她一邊問,“他得罪你了?”
陸淺隻是也不答戴衍的話嘟著一張櫻桃小嘴,氣呼呼的往前走。
“相將軍是個挺不錯的人,你若是跟他有什麼誤會提早解開也好,我幫幫你啊,你們脾性應該很合得來的,再說,你這個樣子不覺得很莫名奇妙嗎?”
陸淺有些出神,想想,不過是對了個讓她生氣的眼神,興許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呢,自己若是氣量這麼小早就被氣死個百八十回了,怎麼偏偏就讓一個相天給堵上了一口氣,確實很莫名其妙!於是她轉過頭來,撞上了戴衍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那自以為是臉色,跟誰欠他八百吊似的!”她沒說還有那雙帶著敵意的眼睛,讓她感覺到了隱隱的寒意。
“嗨,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否定一個人啊。”
“……也許吧。”陸淺揚了揚傘,仿佛要融在天青色的煙雨中一樣,“與我無關。”眼下她最關心的就是這兩國的戰事,還有隱在暗處的方肅辰,她該如何提醒上官昊要當心啊……唉,煩煩煩!
這還讓陸淺說準了。一語成讖。
就是剛剛陸淺呆過的小鎮,最邊緣的郊野一間茅屋撘就的茶棚,點綴在蒼茫的夕照裏,荒野無人,隻有嫋嫋不斷的茶煙飄揚,旋旋上升,滾了的茶水作響,熟了。急不可耐的溢出水來。
月白色的身影緩緩起身,不緊不慢的拿起桌麵上的抹布,幾番對折,墊在手心提壺倒水。
方肅辰本就是個書生樣的儒雅人,舉手投足自有那麼一股超脫塵俗的氣度,正如這一場泠泠落雨過後卷袖煮茶,正是他樂於做的事。即便是正蓄謀著一場金戈鐵馬。
水如注,不灑一滴的落在桌上幾個茶盞中,瞬時香遠益清,恰如蓮之盛放。收手,方肅辰放下銅色茶壺,放下袖卷,盯著桌子上那幾盞水位相平不差分毫的茶水,輕吐:“水滿則溢,過剛則折。”
王爺此言必有深意,麵前幾人恭謹的坐著,麵露謙卑,思前想後仍不得要義,遂小心道:“屬下愚鈍,請王爺示下。”
“昨天我看見了蒼昱囤積的藥材正在此地,”方肅辰勾唇笑笑,眉眼一舒,遠眺落山紅日,道:“這場征戰已經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的地步了,而朝廷還未有對策,邊關雖有重兵守衛卻依舊沒有朝廷的精銳部隊支持,所以唯今之計隻有拖,能拖多久拖多久!為我軍爭得時日。至於怎麼拖……”他頓頓,眼一橫,又道:“你們該比我有辦法。”
一人擰眉細想,豁然站起身,麵露喜色:“屬下聽聞大後天便是蒼昱王後的壽誕,到時蒼昱都城鐵定是熱鬧非凡。”
“嗬嗬,真是天賜良機,”方肅辰抿了一口茶水,薄唇沾上水色,愈發神采飛揚,唇角輕輕勾起一抹詭譎的笑:“那就備一份大禮送上!”
“是!”眾人起身,垂首領命。
方肅辰象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將舉起的茶盞重新擱回掌心,問:“王妃和世子他們可好?”
“已在回京路上,王爺放心,這一路上都有高手保護,定然保證王妃與世子殿下安然無殞。”
“那便好。”方肅辰閉目深呼吸,又緩緩吐出,茶盞放在桌子上,自己徑自走向裏間去了。
點一支長蠟,凝視著燭光想到的皆是往昔曆曆在目的兄弟情義。早先的早先,父皇曾牽著他的手走向思政殿的那條長長的路,指著那張龍椅滿懷期望的問他:辰兒,這個位子你想要嗎?
自然是不想。也許父皇覺得他有這份力,可他自己卻認定自己絕沒有這份心。經過一係列的鬥爭,他終於如願以償的打消了他父皇的這個念頭,心滿意足的做了個閑散王爺,娶了自己最最鍾愛的妻子,然後有了熙兒這個乖巧聰穎的兒子。
他習於文,若是他願意,也必定是輔國的股肱之臣,而他四弟肅寧又癡迷於武學兵法,領兵有方是個將帥之才,萬萬沒有治國之能。是以,這天下重擔便盡數壓在了方肅陽身上。
這幾年他遊曆在外,聽得見的自然比高居朝堂的皇帝多,就譬如,陸淺的死訊。於是他雖然難以置信卻依舊十分理解他這情種弟弟會連夜趕往金陵的舉動,而偏巧這時蒼昱有異動,身在西部的他自然有義務做好他臣子和兄長的本分,這點毫無疑問。所以他們兄弟三人的一生沒有沾染帝王家慣有的血腥,反倒是兄友弟恭,一體同命。所以,他肯為自家兄弟涉險來此,指哪打哪,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