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利害(1 / 2)

方肅辰整整衣冠負手而立,衝著護衛下頜一揚,那護衛領命,從懷裏掏出一個銀錠子拋在桌子上,得意洋洋之情就漫上來了。

楚溪細細的打量了那枚銀錠子一眼,眉間喜色一閃,旋即又恢複了平靜的模樣,回過頭來淡然道:“不成。”

陸淺原想著楚溪這貫會敲人錢財的毛病又上來了,心中幽幽一歎,不僅對自己以往被他勒索了去的銀子歎息更為眼下這泥足深陷而不自知的方大財神爺扼腕。正思慮著卻見那護衛又接二連三麵無異色的扔出幾錠銀子,敢情是這財神爺和貪財鬼又交戰了幾個回合,銀子落在素黑的桌子上不少了,得到的人仍舊是楚溪不停地搖頭。

“你開個價吧!”皇族子弟生來就有的傲氣終究還是經不起這般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消磨,方肅辰額上青筋暴起卻仍就得耐著心性沉著氣,在這兒同這容膝之所的主人商榷,隻是話一出口還是帶了幾分怒意的。

楚溪這才冷冷一笑,為自己扳回這一局心中產生了一小陣得意,麵上卻不敢懈怠分毫,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得看陸姑娘是不是願意了,公子不妨去請示一下。”方才那護衛推門而入,端的是一股子戾氣,當真是讓他大駭一場,如今見著他家這般別有特色的主子,將境況演化成了如今這般堪稱滑稽的地步,他雖猜不出這二人的用心目的,卻也不想讓他們傷了陸淺分毫。銀子……固然是、是一方麵原因,可明瞪著眼睛趕人他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麵對身材魁梧的護衛是斷然做不到的,倒不如讓陸淺自己來定。

去留一下子由半晌不曾開口說過話的陸淺來定,猛然間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珠子悄悄一轉,暗想這幾日的追殺仍有驚疑,也該當好好的向方肅辰問上一問,便唇角勾笑,含含糊糊的對楚溪說道:“這位公子是我的故人,這村子偏僻外麵又天寒地凍,想也無別處可投宿,楚先生若是方便,不妨就留下,過一夜再說。”

“那方才還劍拔弩張?”楚溪抱怨著,好奇的睜大了眼睛,仔細打量二人,見無一人做聲便自顧自的向桌邊而去,手摸起散落在桌子上的銀錠方一掃方才不快,心花怒放心滿意足:“你既不反對我也無話可說,隻是有一點,不許傷人。尋常百姓淳樸鄉民可見不得半點血腥。”

“好說。”方肅辰這次爽朗應下,且不說他認得那纏綿病榻之人是陸淺,就算不是,那人燒了藥庫房替他們省了不少事,他此番追逐隻為一探究竟,斷無害人的念頭。話至此,倒不妨趁著這個機會一並問個清楚了,於是他眉毛一挑,笑的溫和敦厚:“我與陸淺有事相商,楚先生可否暫避一會兒。”話是問句,可他說的肯定,不容置喙。

楚溪目視他,勾唇一笑學他道:“好說!不過——”話至此,條件不得不開,意味深長的看了那護衛一眼:“他得幫我到鎮上去買些東西,錢嘛,你付。”

財迷。

方肅辰暗罵一聲,還是一揮手,示意護衛跟他去了。隻是盯著那風骨卓然的背影許久。

屋子裏的爐火燒得啪啪作響,嗆鼻的煙味時不時的誘得素來養尊處優的嶽王咳嗽兩聲。一時間,屋子裏靜的隻得這兩種聲音,此起彼伏交相呼應。

陸淺宛然:“若是實在嗆得慌,就開開窗子吧,現下是正午,也冷不到哪裏去。”

方肅辰聞言如蒙大赦,連忙起身打開窗戶。憑窗而立雙眼微闔,深深地吸口幾口屋外的新鮮的空氣,睜眼時忽見白茫茫的雪地上,幾個孩子樂在一處的打雪仗堆雪人,笑聲溢滿了這個不大的院子。方肅辰望著窗外童稚幽幽一歎:“從前,我同他最最親密的一次也是在這樣一個積雪冬日,一起玩雪。隻是不知,他如今記不記得。”

“恐怕記不得了。”說話時朱唇間吐出的字句仿佛被熱氣蒸的氤氳,盤旋彌散,迷離了一雙眼。

“你和他相識,可知他這些年的經曆?”

陸淺眼中流光一閃,坦言道:“那些苦不堪言的事情他早已不想再提起,他不說我也不說,”抬眼又望著方肅辰,字句堅定:“你也不要遣人去問去查,戳人家的痛處揭別人的傷疤終究不是像你這等仁人君子該做的,更何況,他雖貪財圖利卻絕不慕富貴榮華,那個金子般的牢籠你呆不下他更呆不下,眼下的平安喜樂才是他最想要的。若是今日的無意發現又動了你的兄弟情義,就不妨成全他遂了他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