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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毓的夢還在繼續,夢裏的他,依舊是五歲。因為五歲過後,就沒有娘親了。

“娘親,花花!毓兒要花花!”

小小的孩子用手指著遠方,隱約可以看到那裏是成片的海棠樹,粉紅色的花瓣飄落下來,鋪滿了一地,延伸到遠方,像是在指引人們走過一生的旅程。

“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毓兒。”娘親蹲下來,在小孩兒的額上印上輕柔地一吻,像是告別,又像是祝福。

“娘、娘親!”

小孩兒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隨,可娘親卻頭也不回地漸漸走遠。

“毓兒,別怨娘心狠。”

“回去吧,你還不到時候。”

“毓兒——!!!”

宇文毓被嚇住了,女人踩在腳底的,哪裏是什麽花瓣,分明是熊熊燃燒的業火。它漸漸吞噬一切,將女人嬌小的身軀緊緊包裹起來。

一時之間,天昏地暗,混沌中充斥著一陣高過一陣的慘叫聲。那淒厲的、變調的聲音,才是真正來自地獄的。

一個聲音在說,“回去吧,我就放了你母親。”

母親,連你也要威脅我嗎?

“啊!!!”

“醒了!醒了!”

“神醫,你快來!!!”

“毓兒,毓兒,你感覺怎麽樣?哪裏難受?啊?”

“毓兒,寶貝,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宇文毓是猛然睜開眼睛的,可嚇了守候在身邊的兩個男人。不過驚嚇過後就是驚喜。

他們的毓兒醒了,終於醒了。

宇文泰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臉頰,就怕碰痛了他。宇文毓似有所感,稍稍轉過頭來。眼神交彙,沒有恨意,什麽都沒有。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毓兒,來,再多吃幾口,你身子虛,吃這麽點怎麽能受得住?”宇文泰端著碗,舉著小杓子像哄孩子似的說道。宇文毓木著臉雙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這句,他順從地張嘴,將舉到跟前的粥含了。

宇文泰見狀一喜,想再來一杓子,被宇文護奪過去,“叔父,夠了,毓兒現在也不能吃太多,一會胃又該難受了。”

宇文泰皺眉,暗道這侄子也太礙事了,竟敢打斷老子和兒子交流感情。沒錯,這些天宇文泰充分體會到了一種名叫養兒子的樂趣,宇文泰給他喂食,他乖乖地張嘴含了,給他擦身,他耳尖還會悄悄泛紅。別提多可愛了。

唉,早知如此啊……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不跟他講話了。

神醫說,兒子的身體在慢慢地轉好,這實在是一件堪稱奇跡的事情。可是,他卻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了。這大概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點保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