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仁術
鳳陽府原離南京不遠,舟車過去大約隻需花上一月有餘。然而永樂十八年,當時順天府治所的紫禁城落成,於是在永樂十八年至十九年間,明成祖遷都北京,南京則作為留都。
這鳳陽到北京路途遙遠,一路又是另一番顛簸了。
當日接到府尹通告時,蘇毓花了幾日交代了阿毛和歐陽大夫父女關於回春堂的瑣事,言明將回春堂交給他小妹,就是我,蘇小妹照看著。
這是他為我取的名字,也是最名正言順接下他醫館的身份。
此去不知會吃朝廷俸祿幾年,做院判不比做官,可能去幾年,醫術不行便被排擠回鄉,又或者升作院使,也算是正五品的官階。但無論是哪種情況再次回鄉,也比那些沒去過京師,沒見過世麵的大夫要好的多。
郭府尹這次的舉薦,正是承了當日蘇毓救他獨子的情。
兩車人馬帶著九個名醫,均從院判做起,除了蘇毓以外,都是四十歲開外的中年人。蘇毓嘴上沒毛,自然被看作辦事不牢,是這群名醫中最不被看重的,錦衣衛或隨車的官差也最是輕慢他。
尤其為了他繞到鳳陽這安徽窮鄉之地停留了幾日,更是諸多不滿。剛上路幾日,都隻給蘇毓幾個饅頭,讓他餬口而已,和其他大夫的清粥小菜相比,略微分出了些差距。
其他八位名醫雖是被病患寵慣了的人,但眼看著出城那日,城內城外乞丐窮人夾道送別蘇毓的壯觀情形,自是忍不住暗自嫉妒,現今看到他隻分得饅頭,各自幸災樂禍。
蘇毓倒看不出有什麼不滿,午飯時找了個樹蔭坐下啃饅頭,我施法隱形,靠在他背上,旁人看不著我,隻要他能感覺到我在就好。
「饅頭好吃吧。」吃了一週的饅頭,真佩服他的毅力,要是我的話,早吐了。
他壓低聲音回我,「比起五年前逃亡那會,現在不止有的吃,又有車坐。」
也對,蘇毓是苦出身的,這點小挫折,還不妨礙他的宏圖大誌。
「回春堂如何了?」
「沒什麼特別的,患者還是這些,不過倒是歐陽大夫也開始三日一次義診了。」我問他,「是你吩咐他的嗎?」
蘇毓點頭,「嗯,橫豎也義診多年了,那些乞丐若無人義診,恐怕過幾年我回去以後,悉數都病死了。」
「蘇毓,你還會回去嗎?」我問的有些無奈,「是你暗示郭府尹舉薦你的對不對?」
郭府尹即使意圖討好朝廷,也很難想到送名醫緩北方戰困的法子。
「嗯。」
「我怕你上了戰場,沒救到皇帝,反而送了命。」
「你以為他們會讓初乍到的太醫去診治士兵?他們隻會派經驗老道的太醫去戰場,我則被留在京師,診治皇宮裏的些個妃子皇子而已。」他早考慮過了。
「宮裏也不比戰場安生多少。」宮裏的勾心鬥角,多數牽扯著太醫,可能是我宮廷劇看多了,總覺得此去經年,能順利回鄉還是個未知數。
而若對象是蘇毓,我卻更怕他在宮中太過如魚得水。他的很多算計,連我也不全清楚,比如對郭府尹,我從沒想過他還存有這樣的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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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毓上路後,我便回鳳陽回春堂,他要和四個名醫一起擠在狹小車廂中整整三個時辰,我沒這功夫陪他擠。
這就是往上爬的代價……我心裏多少是有些埋怨,有些不解的,對於名利,我生前就不曾貪圖過,而死後的現在呢?更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