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勻了呼吸的江淮春幾次張嘴都開不了口。

可一想到外孫,心中的遲疑和猶豫最後皆化為了一聲歎息。

“我有個外孫,命不好,早年父母就去了,還落得個雙.腿殘疾,我這要是一走,他就再沒人照顧了,我……我放心不下啊!”

沈老爺子在心裏歎了口氣,拍了拍他幹枯的手背,承諾道:“咱們之間還分什麽彼此,你的外孫就是我沈立人的外孫。說起來沒能跟你做親家一直是我的遺憾,正好,我有個孫女兒剛大學畢業……”

“我不是來挾恩圖報的。”

老人打斷沈老爺子的話,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說:“現在的年輕人都講究自由戀愛,咱們那套觀念已經落伍了。而且我也不想讓我那外孫拖累你的孫女,你帶他去京都,幫著照拂一二,讓那孩子過得順遂些我就滿足了。”

兩位老戰友的談話止於老江的精神不濟。

可在當晚深夜,約莫是放下了心裏的掛念,江淮春無聲無息地去了,剛睡下的沈老爺子接到電話,就匆匆趕去醫院見了戰友最後一麵,也見到了老江的外孫。

一個瘦削到有些脆弱的年輕人。

坐在輪椅上,臉色是不見天日的白,白得有些透明,被另外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青年推到他的麵前。

看到輪椅上的年輕人通紅著雙眼,沈老爺子憐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多餘的沒說,隻是道:“孩子,你外公將你托付給我,今後,我就是你的親爺爺。”

四月是個多雨的季節。

為江淮春舉辦葬禮那天,微青色的天空就飄起了小雨,沈老爺子不顧自己的身體,陪著神色悲慟的青年接受來賓們的吊唁。

其一是憐惜老戰友的外孫,其二也是想送老戰友最後一程。

在喪事舉辦之前,他讓孫子回一趟京都去接孫女沈江眠——老戰友臨終前雖然拒絕了結親的提議,隻讓他照顧一二,但他也老了,沒幾年活頭,能照顧多久?隻有成為一家人,兒子和孫子們才能對薑青厭多加照應。

隻是,眼看天色已暗,孫子和孫女兒還遲遲沒有到場。

沈老爺子心中暗罵大孫子在這等緊要的事情上拖遝,麵上卻不改顏色,低頭慈愛地對眼神空茫的青年說:“青厭啊,爺爺有點事先離開一下,你別太難過啊。”

青年沒有反應。

好似沉浸在親人離世的悲傷當中無法自拔。

見狀的沈老爺子難過地抹了把淚,杵著拐杖佝僂著身軀離開了靈堂。

隻是老爺子剛一走,青年呆滯的雙眼忽地眨巴了一下。

渙散的瞳孔也在慢慢聚攏,眼中神采恢復,一縷紅光在其眼底飛快掠過,隨之隱匿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