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洪喜,能不能不喝雞湯了,我現在聞著都想吐。」捂著鼻子,月瓊眉頭緊皺。嚴刹還是天亮前就離開,不過自從他回來後,他就沒有再睡不著了,反而一日比一日睡得死。

「公子,您想吐?」洪喜一聽緊張了。

月瓊點點頭:「洪喜,不喝雞湯了成不成?你給我煮點酸梅湯之類的,今早起來就有點噁心,現在聞著雞湯更噁心了。」

洪喜洪泰的臉上是月瓊看不懂的驚喜,洪喜語無倫次地說:「我,我馬上去給公子熬酸梅湯!」說完,他就跑了出去。

見洪喜跑那麼快,月瓊暗想:熬了這麼多天的雞湯,洪喜也想吐了吧。把那碗讓他噁心的雞湯推到一邊,他捂著鼻子站起來,「洪泰,你和洪喜喝了吧,最近都別給我熬雞湯了。」

「好,好,公子。」洪泰也很是莫名的激動,上前扶住公子,「公子,您去歇著吧。」

「歇著?洪泰,我剛起來沒多久,還不困。」月瓊奇怪地看看他,「行公公給你漲例錢了?這麼高興。」

洪泰傻笑:「公子胖了些,我看著高興。」

月瓊無奈地笑笑:「我要成了胖子一定不饒你和洪喜。」洪泰還是傻笑。

來到院子裏坐下,五月的江陵非常舒服,不熱不冷,風暖暖的,吹得他想睡。忽然胸口湧上一股噁心,月瓊忍了忍,沒忍住。

「嘔!」

「公子!」

「月瓊!」

四個人跑到了月瓊的身邊,月瓊捂著胸口,又連連吐了好幾口,把早上吃的飯都吐出來了。

「洪喜,去拿水;洪泰,快去找徐大夫。」正好過來的黎樺灼邊給月瓊拍背邊對嚇傻的兩人道。洪喜打了個激靈,急忙去拿水,洪泰則瘋了般地朝外跑。

「西苑所有公子馬上到『秋苑』給公主請安。」突然,一道陌生的婦人聲音傳來。跑出去找徐大夫的洪泰被侍衛攔了下來。洪泰看到行公公被侍衛架著,臉色瞬間變了。

「你是哪個院的?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做什麼?」前來西苑傳話的管嬤嬤厲問。洪泰退了兩步,馬上冷靜下來。他剛要回話,行公公這時開門:「嬤嬤,院子裏住的雖然是侍寢的公子,可王府裏的規矩一向是隻要他們不惹事任何人不得刁難,這也是王爺的規矩。嬤嬤是公主身邊的人,要聽命行事;可奴才是王爺的人,同樣也要聽命行事。嬤嬤突然帶了侍衛到西苑,王爺會怪罪的。」

哪知管嬤嬤揚手就給了行公公一個巴掌,罵道:「跟老身說規矩,老身可是在宮裏服侍了公主二十年,比誰都懂得規矩。厲王府的主子是王爺,也是公主,主子的話奴才隻有聽的份,哪容你多嘴?」

說罷,她對身後的兩位侍女道:「去把院子裏的公子全部叫出來,不聽話的,給我掌嘴。」

「是。」

兩位侍女各帶了兩名侍衛走了。待管嬤嬤轉身去找剛剛那名不懂規矩的奴才時,才發現對方已經不見了。

「哼,都是些不懂規矩的奴才。」

「什麼?所有人要去給公主請安?」接到洪泰的消息,黎樺灼驚喊,就見月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被嚇到了。黎樺灼急忙安撫他:「月瓊,別怕,這裏是厲王府。」

月瓊幹嘔了幾下,急道:「洪喜洪泰,安寶,你們趕快把細軟包袱全部收拾好。咱們今晚就逃。」

「月瓊!」

月瓊握緊黎樺灼的手:「樺灼,聽我的。你我不受寵還算安全,但要活命就必須得走。」

黎樺灼似是要哭了,他緊緊握住月瓊的手,咬咬牙:「好!我跟你一起走,要死,咱們也死在一起。」

月瓊的心裏惶惶然,公主趁嚴刹不在的時候召見他們,他摸上自己的臉,心驚膽戰。

「嘔!嘔!」

「公子!」

「月瓊!」

黎樺灼看看院外,怎麼沒有人來啊!

東西南北四個苑門口的花圃邊大批的侍衛手拿武器與另一撥侍衛對抗。嚴萍、嚴墨、嚴鐵站在那裏一臉肅然。而公主身邊的四位嬤嬤、六位侍女則是一臉怒容地瞪著他們,她們的身後是公主的十五位貼身侍衛。四苑被抓出來的三十五位公子夫人瑟縮地站在王府侍衛的身後,月瓊的臉煞白,黎樺灼扶著他,他低著頭,捂住嘴,突然好想吐。

蔡嬤嬤指著嚴萍的鼻子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公主有令,命各苑的公子夫人前去請安。你們居然敢抗旨不遵!」

嚴萍不卑不亢地回道:「嬤嬤,不是老奴抗旨不尊。公主身分高貴,夫人公子們沒有公主的召見不得私自拜見,不管是在王府,還是在宮裏都是這個規矩。公主下了旨老奴自會遵從,可嬤嬤帶了這麼多侍衛前來,不像是來為公主宣旨的,反倒像是來抓人行刑的。王爺不在府裏,老奴身為管家自然不能讓府裏出什麼亂子。」

嚴萍瞟了眼身後嚇壞的公子夫人們,又道:「大家都是奴才,都是聽從主子的命令行事,沒有誰的身分就比誰高貴。公主要召見公子夫人們,老奴自會帶了他們去拜見公主,可這無緣無故地胡亂抓人,老奴可就不能答應了。」

「好大的膽子!」

一道厲聲傳來,被黎樺灼扶著的月瓊身子抖了抖。黎樺灼嚇壞了,兩隻手扶住他。就見身著華服的公主古飛燕緩緩走了過來。容嬤嬤立刻上前指著嚴萍告狀:「公主,他縱容家奴攔著奴婢,不讓奴婢帶人去向您請安。」

古飛燕冷冷地掃視了嚴萍眾人一眼,停在了那群明顯是公子夫人的人身上。大致看了一圈,她緩步走到嚴萍麵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不僅打在嚴萍的臉上,更打在四苑公子夫人的心上。挨了巴掌的嚴萍沒有退開,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嚴墨和嚴鐵握緊了拳。

「怎麼,不服?」古飛燕開口,「本宮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來,原來是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奴才攔著了。」

「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立刻上來兩名侍衛押住了嚴萍,嚴墨和嚴鐵剛要出手,就聽古飛燕道:「你們要謀反嗎?」兩人牙關緊咬,收回了手。

古飛燕又揚起手,一巴掌扇在嚴萍的另半張臉上:「本宮打了他,你們要打回來?」沒有人出聲,不是不敢,而是礙於身分,不能。

見此情景,有幾位夫人已經嚇得哭出來了。古飛燕露出一抹殘虐的笑:「都給本宮跪下!」押著嚴萍的兩名侍衛踹了他一腳,嚴萍跪下了。嚴墨和嚴鐵額上的青筋暴露,兩人緩緩跪下,身後的侍衛接著跪下,最後公子夫人們害怕不已地全部跪下。

「本宮不過是見幾個低賤的奴才,居然都有人攔著。是誰給你們長了膽?」古飛燕緩步走向夫人公子們,嚴墨和嚴鐵摸到了腳踝處的匕首。

夫人公子們抱成一團,隨著古飛燕的走進而發抖。月瓊捂著嘴,拚命忍著湧上的噁心。黎樺灼同樣在發抖,月瓊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

「都把臉給本宮抬起來,讓本宮瞧瞧你們的狐媚模樣。」

月瓊的身子更抖了,額上冒出了冷汗。他跪在最後麵,緩緩抬起頭,垂著眸。黎樺灼抬起了頭,看向公主。公主正在審視第一排的人,沒有看到黎樺灼看她的眼神。

古飛燕抬起一位夫人的臉,嘖嘖兩聲:「長得果然狐媚。」尖長的指甲滑過她的臉,一道血痕出現。那位夫人嚇得隻是哭,不敢出聲。

「嘔!」

突然,一道膽大的嘔吐聲傳來,古飛燕抬眼看去。嚴墨和嚴鐵小心抽出了腳踝的匕首,跪得離月瓊很近的行公公身子緊繃。

月瓊咬緊牙關,黎樺灼的額上也出了汗,摟緊搖搖欲墜的他。古飛燕直起身子:「剛剛是誰吐了?」月瓊左手緊抓著衣擺,低著頭。

「沒有人承認?」古飛燕朝剛剛發聲的位置走了過去,「本宮再問一遍,剛剛是誰吐了?」月瓊的手發顫,他緩緩抬起了頭,和古飛燕的眼神相撞。

「喝!」

看到月瓊的一瞬間,古飛燕向後退了一步,臉色大變。待她看清之後,她的眼中是殘虐,是狠毒,是恨,是嗜殺。她幾步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盯著月瓊。月瓊困難地仰頭看著她,臉色慘白,可神色卻異常平靜。

古飛燕的手摸上月瓊的臉,月瓊顫了一下,沒有躲開。拇指撫上月瓊的眼睛,古飛燕喃喃道:「真美的一雙眼……真像……」突然,她臉色一冷,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

「樺灼!」

黎樺灼把月瓊拉到了身後,為他挨了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很重,黎樺灼的臉被打偏了,嘴角滲出血絲。

月瓊的身子不停地顫抖,不管公主是不是還在,他左手捧住黎樺灼的臉,把他轉過來。看到他的左臉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他急得眼圈都紅了。

「樺灼!你,你這個傻子。」

「月瓊,我不疼。」黎樺灼勉強地笑笑,卻扯到了嘴角的傷口。

古飛燕被徹底惹怒了,抬腳就向月瓊踹去,說時遲那時快,一人突然竄到公主身前,把月瓊拉到身後閃開,公主這一腳踹空了。諸人愕然,竟然是行公公!

「你們,你們這是要反了!」兩次打月瓊都落空的古飛燕氣得七竅生煙,美豔的臉已然變得猙獰。

「公主,府裏的公子夫人都是王爺的人,按照府裏的規矩,除非王爺下令,否則任何人不得擅自懲處公子夫人。」行公公護著月瓊大不敬道。行公公這一舉動讓許多夫人公子都感動地紅了眼圈。月瓊很難受,剛剛行公公那一扯,讓他頭暈。

古飛燕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來人!給本宮把這幾個反賊抓起來!」

嚴墨和嚴鐵拔出匕首竄起:「這裏是厲王府!我看誰敢胡來!」王府的侍衛呼啦一聲也站了起來,手持兵器攔住公主的侍衛。公主的六位侍女跳起來越過侍衛抽出腰上的軟劍就朝嚴墨和嚴鐵砍了過去。兩人接招,和公主的侍女打鬥了起來。而兩方侍衛也動了幹戈,一時間場麵控製不住了。

「反了!你們這是要反了!」

古飛燕厲聲尖叫。這是她出嫁,不,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反抗。

「王爺回府──」

小山一般壯的人大步走近,打鬥的人這才停下,退到各自的一方。古飛燕氣得全身發抖,壓根不管嚴刹是不是來了,尖聲喊道:「你們是要造反嗎?!連本宮的人都敢打!」沒有人理他,更沒有人退縮,他們堅決不讓公主的侍衛沖過他們。嚴刹越過公主的人走到花圃前,見嚴萍被兩人押著,雙頰青紫,一看就知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