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瓊!」

正在收拾衣服的月瓊馬上轉身跑了出去,一把抱住進來的人。

「樺灼……」他捨不得樺灼和安寶,他,不想去求那人。

黎樺灼見他哭了,趕忙給他擦淚:「月瓊,我剛剛去求王爺,求王爺讓我跟你一道走。王爺允了。」

「真的?!」月瓊頓時不哭了。

黎樺灼連連點頭:「真的真的。我在府裏隻會浪費王爺的銀子,王爺留我也沒用。我剛剛在王爺麵前拚命哭,王爺看著煩了就允了我了。月瓊,你之前不是讓我和安寶收拾行李嗎?我早就收拾好了,你說什麼時候走咱們就什麼時候走。」

「樺灼……」月瓊緊緊抱住對方,「太好了!太好了!」

黎樺灼眼裏也有淚,抱緊對方:「咱們說好了的,要走一起走。」洪喜洪泰在一旁看著掉淚。

「一起走。」這一刻,月瓊感激嚴刹,很感激。

月瓊的東西不多,一個時辰就收拾好了。既然要走了,多留兩天也沒有什麼意義。他讓洪泰去行公公那裏要馬車,打算吃過中飯後就走。坐在院子裏看著洪喜洪泰幫樺灼把東西搬過來,他環視這個他住了六年的院子。這裏有他和洪喜洪泰親手種下的果樹、花草;有洪喜洪泰親手蓋的小灶房;有他和樺灼一起掛在樹上的平安符;有他深夜舞劍時不小心在石桌上留下的痕跡;有許多許多他們幾人共同的回憶,還有他與那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

黎樺灼走到月瓊身後問:「月瓊,為何要這麼趕?」

月瓊淡淡地笑道:「既然要走,早一天或晚一天又有什麼差別。我捨不得的隻是我們幾個曾在這裏生活過的日子。」

「月瓊……你,不跟王爺道別嗎?」

月瓊的心口突然揪緊,他舒了口氣,道:「樺灼,我……終是要走的。」厲王府的這片天地困不住那人,那人是要飛翔於天,成龍成王的。而他要的是單純樸實的生活,他與他之間本就不該牽扯在一起。這段日子的生活讓他不安,讓他猶豫,現在好了,他可以放下包袱輕鬆地離開了。

站起來,月瓊大大地伸個懶腰,轉身朝樺灼安寶、洪喜洪泰深深笑道:「出府的第一件事,我請客,請你們吃湯包。」

洪喜洪泰安寶笑了,黎樺灼不滿道:「小氣,我要吃雞,吃肉。」

「不行,我沒那麼多銀子。」錢眼子立刻道。突然他「啊」地慘叫一聲,嚇得洪喜洪泰和黎樺灼以為他怎麼了。

月瓊的嘴唇發抖:「嚴管家沒有給我出府的銀子!」他好不容易挨到那人主動放他出府的這一天了,可銀子呢?那一大筆遣送的銀子呢?!

差點被嚇死的黎樺灼大喊:「月瓊!你這個錢眼子!」

抱著自己的寶貝家當,月瓊走出了困住他六年的院子。西苑住著的公子們都出來了,樓舞站在人群裏神色複雜地看著月瓊一臉欣喜地走出西苑,似乎迫不及待地離開這裏。是啊,他是王府裏最不得寵的公子,出去遠比留在府裏要舒坦得地多。可是這人有人陪著他一道走,輪到自己走時,誰會跑到王爺跟前哭求要陪著他一道走?最不得寵嗎?細細想來,這人或許是府裏最幸福的人。

嚴萍和行公公照例把月瓊諸人送出了王府門口,門口有一輛超大的馬車停在那裏。月瓊笑眯眯地和嚴管家,行公公道別,尤其是行公公。

「行公公,這幾年月瓊多得您的照顧,謝謝您。」月瓊鞠躬道謝。行公公急忙躲開,臉色詭異:「月瓊公子不必多禮,這是咱家該做的。」

月瓊又笑眯眯地看向嚴萍,嚴萍急忙擺手:「月瓊公子不必多禮。」月瓊則笑眯眯地說:「嚴管家,公子夫人出府的時候王爺不是都會給一大筆銀子嗎?我的呢?」這筆銀子他垂涎了六年多,怎麼能不給他?

嚴萍的笑很是尷尬,他輕咳兩聲嚴肅道:「公子出府的銀子是由王爺來給的。王爺隻讓老奴吩咐月瓊公子出府,卻沒有說給您銀子。」

「啊?」怎麼可以這樣?

「月瓊公子上車吧。」嚴萍走到馬車邊。月瓊不滿地盯著頭頂那張寫著「厲王府」三個大字的巨匾。真小氣。

轉身在黎樺灼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月瓊又回頭看了眼厲王府的大門。他,要走了。鑽進車內,月瓊把他的寶貝錢盒子放好,想到一件事,他又馬上出來。

「嚴管家。」

還沒有離開的嚴萍馬上探頭過來。月瓊從懷裏摸出一個布包交給他:「麻煩嚴管家把這個交給王爺。」

嚴萍眼裏閃過驚訝:「好,老奴會交到王爺的手裏。」似乎很是高興。月瓊也不知道嚴管家高興什麼,縮回車內。樺灼、安寶、洪喜都進了車,月瓊對明顯要趕車的洪泰道:「洪泰,走吧。」

「好咧,公子。」洪泰對嚴萍和行公公重重點了下頭,揚起馬鞭。「駕!」

馬車離開了厲王府向前奔去,嚴萍和行公公直到看不到馬車之後才轉身回府,厲王府漆黑的大門緩緩關上。

「月瓊,你讓嚴管家帶給王爺的是什麼?」馬車行了一段,黎樺灼好奇地問。

月瓊微微一笑:「是個小東西,他還是將軍時放在我這的,我還給他。」

「哦。」黎樺灼看了洪喜一眼,一副糟糕的表情。

「公子,咱們去哪?」趕車的洪泰問。月瓊掀開車簾,欣喜地看著車外:「去離海最近的地方。」

「離海最近的地方?那咱們去合穀吧。」

「好,去合穀。」

黎樺灼問:「月瓊,你不是怕冷嗎?怎麼不去北方。」

月瓊的眼神閃爍:「咱們要先去海邊,再去北方。不急。」黎樺灼和洪泰麵麵相覷。

從嚴萍手上拿過那個布包後,嚴刹捏了捏,臉色頓時變了。嚴萍馬上意識到月瓊交給王爺的東西絕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瞅瞅嚴墨,兩人退了出來,關上書房的門。嚴刹瞪著手心裏的那個布包,臉色陰霾。打開之後,裏麵赫然是一支耳飾,一支他送給月瓊的耳飾。

「砰!」

聽到屋內的巨響,守在外的嚴萍和嚴墨不由地顫了下。

離開了王府的月瓊就像獲得了自由的鳥兒,一路上臉上的笑就沒有消過,異常興奮。傍晚,五人找了間客棧,月瓊很大方地請大家好好吃了一頓。晚上黎樺灼和安寶一個屋,月瓊和洪喜洪泰一間大屋。洪喜洪泰開始說什麼也不肯跟公子睡一張床,後來月瓊拿出自己的公子威儀命令兩人上床,兩人才不得不聽命。不過兩人沒有跟公子蓋一條被子,這個月瓊不勉強,他怎麼可能讓洪喜洪泰睡地上。

睜著眼瞪著床頂,月瓊睡不著,心裏很亂,胃又不舒服。晚上吃多了,他想吐。輕輕側躺背對著洪喜洪泰,月瓊的眉頭緊鎖。他該怎麼辦?六年來他幾乎都在府裏,甚少出門,現在東西南北他都分不清了。他不能讓樺灼安寶、洪喜洪泰跟著他涉險,他們比他更需要安定的日子。可是他已經遲了八年,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一定擔心死了,想到「她」,月瓊的眼裏湧出淚水,壓抑著心裏的難受,擦掉眼淚。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要盡快把自己的消息送出去。

天快亮了,想了一夜的月瓊經不住身體的難受這才沉沉睡去。洪喜洪泰睜開眼睛,擔憂地看著公子。日上三竿,月瓊才醒了過來,床邊是一人擔心的臉。

「樺灼?」

「你昨夜是不是沒睡好?你的眼都腫了。」

黎樺灼拿濕布巾給他擦眼睛。月瓊苦笑:「我壓根不知道自己會認床。」開門,才發現嗓子啞得厲害。噁心湧上,月瓊捂著嘴幹嘔了幾下。洪喜拿來熱水,月瓊喝了兩口就喝不下去了,沒有味道,他更噁心。

「月瓊,咱們在這裏休息兩天吧,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走。」

月瓊坐了起來:「還是趕路吧。早點找到住處咱們也能早點安頓下來。我這個脾胃難受了兩個多月了,等它好了還不知要多久。走吧,我沒事。」說完,他又幹嘔了幾口。

黎樺灼擦擦他的嘴:「閉上眼睛,給你看一樣東西。你保準喜歡。」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月瓊閉上眼睛。

黎樺灼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從裏麵拿出兩個金燦燦的東西:「睜開吧。」

月瓊睜開了。「哇!樺灼!」錢眼子雙眸金光閃閃,金子!是兩個金元寶!

「呐,給你。」黎樺灼把兩個沉甸甸的金元寶塞到月瓊的手裏,「就知道你會高興。」

「樺灼,你哪裏來的!」月瓊高興啊,是金子呢。

黎樺灼道:「我把我這幾年攢的銀子,還有屋裏能賣的都賣了,剛好夠一錠金子。公主刁難咱們那次我被公主打了,王爺賞了我一錠金子。」

「啊?他怎麼沒給我?」他都被嚇暈了呢。

黎樺灼笑了:「那回被公主打的人都得了一錠金子,嚴管家得了兩錠呢。我怕你傷心就沒告訴你。呐,這是我的全部家當,都交給你了。」

「樺灼……」月瓊又感動又氣憤,憑啥不給他啊。

黎樺灼抱住月瓊,幽幽道:「月瓊,咱倆是兄弟,為了我這個沒什麼能耐的弟弟,你一定不能有事。」

月瓊的鼻子發酸,左手抱住樺灼:「說什麼傻話。你才是,我這個沒什麼能耐的兄長總是讓你受委屈,連銀子都要花你的。」

「要不是有你,這幾年我都不知如何熬過來。月瓊,你說過,你、我、安寶、洪喜洪泰咱們是一家人。咱們永遠不分開。」

洪喜洪泰在一旁捂著嘴掉眼淚。月瓊的眼角滑下淚水:「傻樺灼,咱們當然不會分開。」他們是他的家人,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