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厲王府內張燈結綵,整個江陵府,甚至是整個幽國都得知了一件事,厲王嚴刹有子嗣了!這件事不知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嚴刹不許任何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就是皇帝古年都有所耳聞,更別說其他人了。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生下嚴刹的孩子?
嚴刹的那些夫人?不可能!那些夫人早被他趕出府了。曾經有過身孕的秦夫人?不可能!王府上下十幾個人親眼看著秦夫人肚子裏的孩子變成血水流了出來。難道是公主?更不可能!且不說成親當晚公主就給了嚴刹一個下馬威,成親近一年,嚴刹壓根就沒在公主房裏過過夜,也沒聽說公主有了身孕。這就奇怪了?是何方仙子能讓嚴刹破了戒,願意給她一個孩子?
凡是收到厲王世子嚴小妖滿月帖的人們都是第一時間派人前去打聽,可沒有一個人探聽到孩子的娘是誰。這個世子就好似是憑空出現一般,好似嚴刹睡了一覺,第二天他的床上就多了個有著一雙綠眼睛的小孩子。聽這名字。小妖──小妖──興許真是個小妖怪呢。
可不管是不是妖怪,嚴刹親筆題字的滿月帖誰敢不接,誰敢不來?就是嚴刹的死對頭齊王解應宗都表示若無要事會親身前來。皇帝古年更是派了禮部的官員和貼身奴才趙公公前往江陵祝賀。嚴刹有子就好比母雞飛天,稀罕!這幾日江陵是車水馬龍,人影攢動,從幽國各地趕來賀喜的人們帶來了豐厚的賀禮,厲王府的大管家嚴萍忙得連放屁的功夫都沒有,更別說府裏的其他人了。
相較於「前府」,「後府」就顯得安靜多了。洪喜洪泰、樺灼安寶也在為小妖的滿月忙前忙後,連即將到來的新年也拋到一邊去了。隻有一人不但不忙,還有點憂心忡忡的。
嚴刹這兩日很忙,不常在屋裏。月瓊終於有空跟他的四位家人講述他生小妖的奇遇,聽得四人是驚叫連連,叫得月瓊覺得自己很偉大。隻是隨著小妖的五官完全長開,月瓊的歎息卻越來越多,就好比現在。
「唉,你說你這隻小妖怪,長成什麼樣不好?偏偏長成這樣。」四下無人,月瓊大膽地吐露連日來的擔憂。左手在小妖的臉上摸來摸去,他哀聲歎氣:「小妖啊,爹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你應該還有法術吧,改改你的容貌好不好?」
小妖呼呼大睡,壓根不理他爹。
月瓊深深歎息,指頭摸過小妖長長捲曲的睫毛,挺翹的小鼻子,櫻桃的小嘴。作為爹來說,他當然喜歡小妖長得越可愛越好,越漂亮越好,長大了能成為玉樹臨風的偉岸公子。可,可不能長成這樣啊。他長成什麼樣都成,就是不能長成這樣!
「小妖,醒醒,別睡了,爹和您商量事呢。」月瓊狠心地揉揉小妖的臉讓他醒來,揉了一會,小妖哼哼唧唧地醒來,不過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答應他爹的要求,而是「哇」地大哭起來,別看他年紀小才一個月,起床氣大著呢。
「小妖,別哭別哭,爹不吵你了。」月瓊手忙腳亂地哄兒子,可兒子非但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越哭越大聲。門開了,有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月瓊,小妖尿了?」
「不是。」
看著黎樺灼一臉心疼地把小妖抱起來,月瓊不敢承認是他把小妖弄哭了,吶吶道:「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喔喔,不哭了,不哭了。」黎樺灼拍哄小妖,小妖剛喝了虎奶,不會是餓了。好不容易才又哄睡了小妖,黎樺灼生伯他又哭,抱著他在屋裏走來走去,讓他好好睡。月瓊見狀汗顏,更不敢招認。在小妖睡熟之後,黎樺灼道:「月瓊,我把小妖抱隔間去,你好好睡。」
「哦,好。」心虛的月瓊立刻答應。在黎樺灼把孩子抱走後,他籲了口氣,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小妖可不能再漂亮了。
躺了一會:心裏亂亂的,月瓊索性下床走走。修養了一個月,他的傷基本上好了,不過徐大夫說起碼要養三個月。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他早晚會成大胖子。摸摸肚子,還好,小妖出來後他的大肚子終於下去了。說不定過幾個月他又可以跳舞了,當然前提是他不能變成大胖子。哎呀,怎麼想到大胖子去了,他得想想小妖的臉,怎麼能讓小妖長得醜點呢?。
走走坐坐,一個下午就這麼耗過去了,回過神來才發現天已經暗了。咦?這個時辰該是小妖喝奶的時候了吧,樺灼呢?正好這時門開了,月瓊笑著迎上去,是樺灼帶小妖回來了吧。而進來的人臉上的焦急卻把他嚇了一跳。。
「樺灼,怎麼了?!」
「月瓊……」黎樺灼快哭了,「王爺,把小妖抱走了,說……」
「他說什麼?」月瓊的心怦怦怦直跳,直覺探到了危險。
「王爺說,你若想要回小妖,就去前府,否則……」
「否則什麼?」月瓊的頭發暈。
「否則,就再也不讓你見小妖。」
月瓊後退了兩步,臉色煞白,那人,要帶走他的小妖怪?!
「月瓊,怎麼辦?」
「洪喜洪泰呢?」
「被王爺帶走了。」
「安寶呢?」
「也被王爺帶走了。」
又後退兩步,月瓊的大眼裏是不敢置信,那人幾乎把他的家人都帶走了!
「月瓊……」黎樺灼上前扶住他,生怕他受不住。
「他……讓我去,前府?」月瓊咽咽唾沫。
「嗯。」
小妖,洪喜洪泰,安寶……月瓊咬咬牙,握緊拳。「走,樺灼,去前府。」
「月瓊,你不怕嗎?」
虎虎生風地走到衣架處拿來棉袍穿好,月瓊怒道:「不怕!誰都不能搶走我的小妖怪和我的家人!走,樺灼,咱們找他說理去。」
黎樺灼笑了:「好!我跟你一道去。」
所有的氣勢在看到「厲王府」三個大字後消失殆盡,月瓊咽咽唾沫,眼前不停地晃出「危險」二字。他的直覺一向準,佇立在他麵前的不像是「厲王府」,而是佛祖的「五指山」,會壓得他毫無翻身之地。
「月瓊。」
黎樺灼扯了扯月瓊。突然,緊閉的厲王府大門緩緩打開了,管家嚴萍笑嗬嗬地走了出來,對月瓊的到來並不驚訝,似乎等了許久。
「月瓊公子,王爺在鬆苑等著您呢。」
等我?難道他篤定我會來?月瓊咽咽唾沫,危險越來越近了。
「月瓊公子,請吧。」嚴萍身子一側,嚴墨和嚴壯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堵住了月瓊的退路。這是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
月瓊的心怦怦怦直跳,咽咽唾沫,他扯著黎樺灼邁出沉重的腳步。耳垂上的耳飾隨著他的走動輕微晃動,晃得月瓊心慌。走進熟悉的厲王府,厚重的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一月的天,月瓊緊張得渾身冒汗。黎樺灼扶著他,朝可怕的鬆院一步步走去。
沿途沒有遇到什麼公子夫人,都是些侍衛。府內張燈結綵的好不喜氣。轉眼離開王府一年了,月瓊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厲王府還是那個厲王府,可再次踏入的感覺卻和過去截然不同。走在每次侍寢必經的路上,月瓊驚覺自己沒有了當初的那種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不安,一種將要永不得翻身的不安。
磨磨唧唧地進了鬆院,嚴牟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伸手攔下了黎樺灼。這幾個在後府對月瓊畢恭畢敬,好生伺候的人到了前府態度卻是陡然一變,無論月瓊的大眼裏閃著如何誠懇的祈求光芒,嚴牟就是視而不見,說不讓黎樺灼跟著進去就是不讓。
「月瓊,我在這裏等你。」黎樺灼給月瓊打氣。月瓊咽咽唾沫,在嚴牟的手勢「驅趕」中,邁向嚴刹的臥房。他為何在臥房?月瓊的心在嗓子眼處怦怦直跳。
掀開臥房的簾子,月瓊就看到一座小山般的人坐在主位上。還不等他放下簾子,嚴牟關上了他身後的門,讓月瓊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咽咽唾沫,盡可能地靠在門上,月瓊抖著嗓子問:「小妖呢?」
「過來。」
月瓊不過去,嚴刹的臉看起來好可怕,危險臨近。
「過來!」
月瓊的腳動了動,不敢再拖延,磨磨唧唧地小步走了過去。走到嚴刹跟前,他舔舔發幹的嘴:「小妖呢?」
綠眸幽深,嚴刹把手邊的幾張寫滿密密麻麻宇的紙推到月瓊麵前:「當初我說過你要拿東西來換小妖的命。簽了這份契約,我就讓你見小妖。」
紙上鬥大的「契約」二字,看得月瓊頭暈眼花。那,那不是這人隨口說說的嗎?
「小妖是我的兒子,是厲王世子。今生我不會再娶妻,也隻會有他這一個兒子,不過前提是你要簽了這份契約。若你不簽,你永遠都別想見到小妖,我會把他送走。」
「不許!」月瓊頓時頭不暈了,眼不花了,拿起那份契約,「不許把小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