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久別重逢的兩兄弟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訴不完的情。中午葉良和楊思凱都沒有回去,而是留在了「鬆苑」。飯間,睡了一上午的嚴小妖餓醒了,哇哇嚎哭,黎樺灼和安寶抱他去喝奶,葉良第一次見到了醒著的厲王世子。

「少爺!」第一眼,葉良驚呼。月瓊深深看了他一眼,葉良把滿腹的疑問咽了下去。放下碗,月瓊對洪喜洪泰、樺灼安寶說:「我和小葉子出去走走。」

「公子(月瓊),你去吧。」

朝善解人意的四人感激地笑笑,月瓊帶著葉良走出臥房。楊思凱和嚴刹都不在,屋外隻有嚴墨一人。嚴墨對月瓊頷首示意後並沒有跟上,月瓊放心地帶著葉良出去了。

兩人也沒有走太遠,就在「鬆苑」後方的小花園裏。一月的天很冷,月瓊裹得嚴嚴實實的,心情仍難平復。

「少爺,世子他……」

月瓊露在外的眼睛頓時彎彎的:「小妖是隻迷糊的小妖怪,他要投胎,卻跑錯了地方,跑到我肚子裏來了。小妖……是我生的。」

「嗬!」葉良驚得腦袋發暈,厲王世子是少爺生的?!

在嚇呆的葉良麵前搖搖手,毫不愧疚的月瓊得意地說:「嚇到了吧。一開始我也嚇到了。我恐怕是世上第一個以男兒之身生下孩子的人咧。」

葉良雙眼凸出地瞪著他家少爺,臉上又青又白又紅又粉。好久好久之後,久到月瓊想著要不要叫徐大夫,他才漸漸回過神來。眼睛裏慢慢湧出淚水,葉良突然抱著少爺大哭出聲:「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讓少爺有了太,小少爺……老天,嗚嗚嗚……有眼……」

月瓊吊在嗓子眼的心這才歸位,左手拍打葉良,他歡喜地說:「我就知道你定會接受小妖的身世。小妖是厲王世子,隻有洪喜他們幾個知道小妖是我生的。夜,我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我的身分。」

「少爺!」

月瓊擦擦葉良的淚:「夜,我們是為何出來的?八年來,你為了我受了這麼多的苦,還有娘……」他抹抹鼻子。「還有那麼多的人。夜,你我出來時就已決定永不回去,能再見到你,我更不會回去。我現在隻有一個心願未了,就是告訴娘我還活著。」

葉良三兩下擦幹眼淚:「我馬上進京告訴夫人。」

月瓊感激地握上他的手:「小葉子,對不起,剛剛見到你又要讓你涉險。」

「少爺!您在說什麼!」葉良生氣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少爺,否則夫人也不會擔心這麼多年,少爺也不會……」突然想到少爺生了小少爺,還有嚴刹對少爺的態度,葉良的臉色變了:「少爺,嚴刹對您做了什麼?!」大有要去殺人的架勢。

月瓊的表情僵硬,左手尷尬地揉揉耳朵,哎呀,該怎麼和夜說呢?

「少爺!嚴刹是不是欺負您了?!」

「呃……沒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後知後覺的葉良終於發現了少爺有一處地方非常不對勁。「少爺!您的右手怎麼了?!」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呃……有一點點沒力氣,不是什麼大事。」

「少爺!」

沒過多久,「鬆苑」的洪喜洪泰、樺灼安寶、嚴墨,書房的嚴刹、楊思凱清楚地聽到了從後花園傳來的淒嚎:「少爺!我對不起你!我讓你被嚴刹那賊人欺負,我讓你的胳膊受了傷!少爺!我對不起你!」

嚴刹的下巴繃緊,楊思凱低頭掩去尷尬和憋笑。

「少爺……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嗚嗚嗚……」

左手輕拍葉良的腦袋,口幹舌燥的月瓊不停地解釋:「不關你的事。嚴刹沒有欺負我,我隻是受了點小傷,這不,胳膊還好好著呢嘛。」

「嗚嗚嗚,少爺,我無顏見夫人……」

「娘不會怪你的。若不是有嚴刹在,我才真會被人欺負。他真的沒有欺負我。」

葉良猛然抬起頭,嚇了月瓊一跳,就見他目露凶光地說:「他把少爺當成男君,這還不是欺負嗎?!」

「呃……其實,也不是男君。」月瓊有點扭捏,「他說,把我當,嗯,妻。」這樣說行不?

「什麼?!」不說還好,一說葉良跳起來了。「他哪裏配得上少爺!竟然把少爺當成女人!他做少爺的妾都不配!我去殺了他!」

「小葉子!」左手拽住眼紅的葉良,月瓊趕緊道,「小葉子,你聽我說。他不是把我當成女人,而是……其實啊,以我現在的身分來說這個地位已經很高了。」

月瓊越說越糟糕,葉良的淚湧出,緊緊抱住少爺:「少爺……您不該的,不該受這份委屈……嗚嗚嗚,少爺,都是我,都是我沒有保護好您。」話題又轉回了原位。

「葉夜,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可如何是好?

「放開他!」

殺氣從身後襲來,葉良放開少爺,擋在少爺身前。一看來人,他眼冒凶光:「嚴刹賊人!隻要我活著一天,你就別想再欺負少爺。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良!」跟著嚴刹一道前來的楊思凱低吼,嚴刹的臉猙獰如羅刹。

若是幾嚴在的話,也會被嚴刹的戾氣嚇到,可葉良卻是膽大包天,包天包地。護著自己的少爺不僅沒有被嚴刹嚇到,反倒虎視眈眈地瞪著嚴刹。

綠眸波濤洶湧,嚴刹冒著殺氣大步走了過去。月瓊閃身竄到葉良跟前,楊思凱比嚴刹快一步攔下了他。

「厲王,良隻是護主心切,你不要同他一般見識。」盛怒中的嚴刹,就是楊思凱都不敢與他硬碰硬。

葉良又把少爺拉到身後,依然不怕死地說:「嚴刹賊人,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再欺負我家少爺,更不會讓你把我家少爺當成男君。我現在就要帶我家少爺和小少爺走!」

「良!不許再對厲王無禮!」楊思凱第一次吼葉良。就見嚴刹的臉已經不是猙獰可以形容了,他全身的骨骼因震怒而發出令人恐怖的響聲。

月瓊看著他的模樣咽咽口水,輕輕拍了拍身前的賊大膽。「小葉子,你和安王回去,我有話和厲王說。」

「少爺!」葉良急了,「我不能把你一人留在這裏。嚴刹賊人欺負你,我要殺了他!」

「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殺了我。」嚴刹走上前。

楊思凱一個箭步上去把葉良拉在了身後:「厲王,葉良不懂事,我代他向你賠罪。」

「楊思凱,我才……」

「你給我閉嘴!」楊思凱回頭又吼了葉良一句。

月瓊一直看著嚴刹,道:「小葉子,聽我的話,和安王回去。你若不想回去,就去陪小妖玩。」

葉良還想說話,但在楊思凱的怒瞪和少爺的搖頭中,他把話忍了回去。「我去陪小少爺。」

甩開楊思凱的手,葉良憤怒地瞧了眼嚴刹垂著頭走了。少爺成了賊人的男君,他為少爺難過,為少爺心疼,更氣自己的無能。

和嚴刹說了聲「對不住」,楊思凱追著葉良而去。好奇地看楊思凱隨小葉子走遠,月瓊轉向嚴刹,對方的綠眼快變成紅眼了。

上前幾步走到嚴刹跟前,月瓊仰頭。對方低頭看著他,眼裏是已經克製不住的怒火。

「小葉子不是有心的。他以為你欺負我。」左手握上嚴刹的大掌,手被瞬間握緊。

「他要帶走我的妻、子,我難道還能留著他?」若不是月瓊在,嚴刹會一掌拍死葉良,哪怕他是楊思凱的人。

「小葉子覺得你把我當成了女人,他不喜歡。」想到嚴刹被小葉子氣成這樣,月瓊很沒良心地想笑,但他必須忍著。

「那你是我的誰?」未被抓著的大掌一攬,把人緊攬在懷裏。

月瓊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呃,厲王世子的爹。」綠眸幽暗。

「嚴刹,」月瓊還是憋不住笑了,在對方「動粗」前趕緊解釋,「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我以為小葉子死了,沒想到竟能在這裏與他重逢。看到他安然無恙,我,真的很高興,就是做夢都能笑醒。」

握著他的大掌弄疼了他,月瓊沒有掙脫,而是繼續笑道:「小葉子和我自小一起長大。我是家裏的獨子,他就是我的親弟弟。還記得我讓你幫我找人嗎?你帶回來的就是他的血衣,我以為他死了……」月瓊的眼裏有淚,可他還是笑著。「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不許哭!」綠眸裏的火焰退去了一些。

「我沒有哭,我是高興。」月瓊的眼睛笑成了彎月,「嚴刹,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給小妖過滿月,我就不會見到小葉子,我也不會這麼高興。」

綠眸中是那雙笑著的淚眼,嚴刹突然彎身扛起了月瓊,在他的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厲聲道:「你告訴他,若再胡言我宰了他!」

「嚴刹,你這樣我難受。」

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月瓊不抱怨了,扛就扛吧,誰叫這人現在生氣呢。

葉良雖然痛恨賊人嚴刹,可卻極喜歡小少爺。一整個下午,他就坐在小少爺的小床邊呆呆地看著小少爺的臉,又是哭又是笑的。他讓黎樺灼教他怎樣給小少爺換尿布,教他如何喂小少爺喝虎奶,教他怎樣哄小少爺睡覺。隻要抱到小少爺,他就會哭。

「樺灼,小少爺為何姓嚴?應該姓月。」這是葉良第二不滿的地方。明明是少爺生出來的,怎麼白白給了那賊人?

黎樺灼尷尬地說:「小妖是厲王世子,自然是跟著王爺的姓了。」

葉良哼了聲:「嚴刹那賊人欺負我家少爺,還讓我家小少爺跟他的姓,他太可惡了。」

洪喜洪泰沒吭聲,黎樺灼問:「為何說王爺是,賊人?」

葉良低聲道:「少爺是仙子,嚴刹一定用了手段才得了少爺,否則的話少爺就是死也不會做誰的男君,少爺……」想到了什麼,他馬上住了嘴,過了會,他才道:「少爺不會做任何人的男君,死也不會。」

「為何不會?」黎樺灼立刻問。

葉良專注地盯著小少爺,許久之後才冒了句:「就是不會。」

黎樺灼看了眼洪喜洪泰,三人眼中都是深思。

月瓊被帶到哪裏了?沒有人知道,反正不是回「鬆苑」,這一晚他都沒有回來。葉良寸步不離小少爺,把楊思凱晾到了一邊。楊思凱無奈,隻能獨自回了夏苑。深夜,黎樺灼等人睡了後,葉良脫了小少爺的一隻鞋揣在懷裏,又摸出一串自己從未離過身的玉珠子放在小少爺的繈褓裏,看了小少爺許久,他才起身走了。沒有回「夏苑」,葉良出了王府,甩開跟蹤他的人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