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手捧裝滿吃食的託盤,嚴墨輕輕敲了敲臥房的房門。等了一會,房門打開,一人僅隨意套了件我衫。
「王爺,盅裏的是雞湯,開遠放了好幾味藥材。」
嚴刹接過託盤,正要回屋,就聽嚴墨小聲說:「王爺,李謀士和周謀士在書房候著,說是京城來信。」
「讓他們等著。」
端了吃食進屋,嚴刹把託盤放到床邊的矮幾上。然後掀開床帳,扶起床上癱軟的人。讓他靠在自己的杯裏,嚴刹把雞湯端到他嘴邊。「喝完。」
「嚴刹……」月瓊嘶啞地出聲,「你,要不要,召別人……」話還沒說完,他的腰被人用力一攬,後麵的話被勒了回去。
「你想讓我把小妖送走?」
「不許。」看來這件事是無望了。失落地張開嘴,月瓊任嚴刹喂他喝雞湯。難道今後他都要過這種下不了床的日子?渾身的寒毛立起,月瓊想逃,他吃不消了。有五天?還是六天?還是七天?他記不清了,隻記得醒來天亮或是醒來天黑。醒來後要麼在被嚴刹「虐待」。要麼就是被喂水餵飯,太,太可怕了。
喂月瓊喝完雞湯,嚴刹粗聲道:「到你能下床之前,我不會再要你,今後若沒有意外,也不會做得這麼過分。不許想那些有的沒的。我不會再收公子夫人,你趁早打消讓我召別人的念頭。」
為什麼不再召別人?以前那樣不是挺好嗎?這話月瓊隻敢在心裏問,嚴刹已經有點不高興了,他可不要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不然他可能又會好幾天被「虐待」。
不對!「怎樣的叫意外?」
嚴刹沒有回答,而是拿鬍子紮了月瓊的臉和嘴一遍,也不管他是不是剛喝了雞湯。
在月瓊又睡了之後,嚴刹讓黎樺灼把小妖抱進了臥房,順便讓他們照顧月瓊,他這才去了書房。書房內,李休和周公昇已經等著了。
「皇上殺了太卿左佑之的次子。左佑子進宮向皇上討說法,被皇上下令亂棍打死,左家被滿門抄斬。左佑之的次子是皇上的男君。」
嚴刹問:「怎麼死的?」
周公昇道:「太後夜夢幽帝,紫雲寺住持解夢,說幽帝轉世股胎了。皇上知道後發了瘋,當時左佑之的兒子正好在他身邊,做了冤死鬼。皇上找了一個叫『一天』的道士,讓他尋找幽帝的轉世。」
李休開口:「不知道幽帝空間長了副怎樣傾國的容貌,會讓皇上如此瘋狂。據說皇上身邊的男君都有某一處神似幽帝。左佑之因為手長得像幽帝。被皇上召進了宮。皇上讓他手下的人四處搜尋神似幽帝之人,用盡手段得到之後,一旦沒了興趣就弄死了。」
周公昇接著說:「皇上迷戀幽帝的事滿朝皆知。王爺,我等可以利用此事來大做文章。」
李休也道:「王爺,我們何不找一個像幽帝的人?皇上如此迷戀幽帝,若有一個和幽帝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周公昇補充道:「幽帝的舞技天下絕倫,皇上迷戀幽帝的另一個原因也正是這個。皇上派道士尋找幽帝的轉世,就算找到了,一個娃娃又如何能滿足他?如果那個道士能找到一個不公神似幽帝,而且又舞技不凡的人,皇上定會失了心魂。」
嚴刹深思了之後,道:「去找幽帝的畫像。」
李休和周公昇眼中一喜,周公昇馬上說:「我們想著王爺您一定會同意,已經讓人去找了。不久之後應該就會有消息。」
「這件事不要讓他聽到任何風聲。」
兩人驚訝,不過見王爺不欲多解釋,他們也就應下了。
就假幽旁一事討論了許久之後,李休和周公昇離開了書房,兩人去找徐開遠商量一些細節上的問題。路上,李休問:「王爺為何不讓月瓊知道此事?」
周公昇琢磨後說:「公主一事月瓊一直無法放下,我想鑒於此王爺才不讓他知道吧。而且若讓他知道了,以月瓊太過善良的性子,怕會不忍假扮幽帝的那人。雖然我從未問過他,但想想也知道月瓊不會希望王爺反。」
李休憂心問:「你說,若月瓊不讓王爺反,王爺可會聽?」
周公昇吧了口氣:「其實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王爺行事果斷,但月瓊卻是他的軟肋。若月瓊反對,王爺也許會動搖甚至放棄。不過王爺現在沒有絲毫的遲疑,一切都按著計畫行事,也行我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希望是。」李休仍無法放心,「之前王爺已經決定起兵了,可又改了主意。說是等皇上真要對月瓊和世子不利再起兵。你說王爺會不會已經開始遲疑了?」
周公昇蹙眉道:「這個目前看來還不好說。你仔細想一下,聖旨一下王爺馬上起兵,確實會落人口實。皇上不可能在聖旨中說他要拿月瓊和世子做要脅。但若皇上直要拿他們做人質以此來要脅王爺,那王爺再起兵也不遲。而且天下人說不定出於同情也會站在王爺這邊。王爺雖然沒有明說,但我感覺是顧慮到這些才改了主意。」
李休心裏「咯」一下,出口問:「難道又是月瓊的主意?」
周公昇愣了,喃喃道:「也不無可能。」
兩人心中升起一股異樣感,不輕鬆,也不沉重,疑惑多些。
一輛八匹馬拉的極為豪華的超大馬車在進入江陵城後急速向「厲王府」駛去。不過在進入厲王府的街道後,馬頭卻陡然一轉,朝後街奔去。一直奔至一處沒有牌匾的大門門口。八匹純黑色的良駒這才停了下來。
駕車的人跳下車來,幾步來到門前「砰砰砰」敲起了門。這城門才剛開,天還沒全亮呢,門這麼一敲,府裏的人似乎都被吵醒了。過了一會,大門「吱呀」幾聲打開,開門的人黑著臉問:「你找誰?」
來人激動地說:「我叫葉良,我找我家少爺!」
「你家少爺?這裏隻有公子沒有少爺。」開門人一聽就要關門。
「慢著。」葉良攔住對方,氣道。「我家少爺就住在這裏。你去告訴嚴刹,我來找我家少爺,還有我家小少爺。」
「嗬。」開門人大驚,「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直呼王爺的名諱。」
「你這人怎麼這麼囉嗦?我家少爺就住在這裏。我家少爺叫月瓊。」
開門人又是一驚。
見這回管用了,葉良拍了他一下:「不信你可以去問嚴刹我的身份,我去把馬車牽進來。」也不等對方回應,葉良急匆匆返回去牽馬車。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開門人立刻讓開小聲說:「嚴管事,他說他叫葉良,來找公子。」
「他是公子的人,你去稟報王爺。」
「是。」
牽著馬車進來,葉良抬頭一看,門口的人換了,不過這個人他認識。「少爺還在睡吧,我等他醒了再去給他請安。幫個忙好嗎?幫我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是給少爺和小少爺買的禮物。」
「好。」嚴墨拍了下手,馬上從四周出來五六名侍衛幫葉良卸車。
嚴墨讓人把東西都拾到王爺和公子的院落去,看著那一樣樣的東西,他狀似隨意地說:「安王一直在找你。」
葉良臉上的笑沒了,過了會他道:「他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今後一定會還。我找到了少爺,就不會再離開少爺。有我在少爺身邊,誰都不能欺負他,就是嚴刹也休想。」
嚴墨淡淡地說:「王爺不會欺負公子。但你不過是一個人,哪裏來的自信可以與王爺較量?」
葉良沒有馬上回答,隻是用嚴墨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才道:「隻要少爺想走,你們誰都留不住。少爺留在這裏不是因為嚴刹是厲王,而是他不願意走。」想到這一點,葉良就很氣悶。
嚴墨眼裏閃過精光:「公子為何不願意走?」
葉良不高興地說:「公子離不開小少爺。他不願意把小少爺帶走,所以就隻能留在這裏。小少爺明明……為何一定要留給嚴刹?」後麵那一句葉良是含在嘴裏說的,不過耳尖的嚴墨聽到了。
接著,兩人站在馬車邊相對沈默。好半天,車裏的東西才全部搬完。嚴墨讓人把馬車牽走,然後帶葉良去休息。葉良睡不著,堅持要去看小少爺。嚴墨就讓他去了。
嚴刹和月瓊居住的「彌院」是後府中最大的院子。黎樺灼和安寶帶著小妖住在西屋,洪喜洪泰住在東屋,嚴刹和月瓊的堂屋則是坐北朝南,每一音屋都是套間,方便居住。堂屋正對的就是嚴刹的小書房,嚴刹一般在臥房裏和月瓊親熱完了就在小書房議事。月瓊從未進過嚴刹的書房,哪怕這個書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輕步進了彌院,葉良捧著大大小小的盒子直奔樺灼安寶的房間。安寶已經起來了,他剛敲門,安寶就開了門。一看是葉良,他很是驚訝。
「安寶,我回來了。小少爺醒了嗎?」葉良小聲問。
安寶對他笑笑,又搖搖頭,讓開身子讓葉良進去,他則快步進裏屋告訴黎樺灼葉良回來了。葉良有沒等太久黎樺灼就出來了,顯然是剛起床。
「樺灼公子我回來了。這是給您和安寶的。」葉良把幾個盒子交給黎樺灼,急匆匆地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小少爺嗎?」
剛起床的黎樺灼被塞進杯裏的禮物弄得有點眼花,他反應了一會,才道:「你回來就好了,怎麼還破費? 小妖還在睡。」
「你們是少爺的家人,禮物是一定要的。我去看小少爺。」葉良手拿兩個小巧的盒子跑進裏屋。黎樺灼看看懷裏的東西,這怎麼辦?暫時把禮物放桌上,黎樺灼接過安定遞來的布巾快速擦了臉,又漱了口係好襟口的扣子,給安寶理了理衣服,整了整頭髮這才轉身進了屋。
屋裏,葉良坐在小床邊呆呆地看著月小妖——在葉良心裏,小少爺姓月不姓嚴。小妖的身邊擺著一對金燦燦的拳頭大小的小老虎。黎樺灼大吃一驚,這兩個小老虎得值多少銀子?(和月瓊在一起久了,或多或少受點影響)。回過神後,他去看葉良,又吃了一驚。葉良在哭。
走上前,黎樺灼輕輕拍了下葉良:「怎麼了?」
葉良流著眼淚說:「我看到小少爺,就為少爺高興,但又會想到少爺受的苦。都是我沒用。是我讓少爺被人欺負。」
黎樺灼寬慰道:「王爺對月瓊很好,對小妖也是疼到了骨子裏。小妖的小床、搖籃、小玩具都是王爺新手做的。」
葉良喃喃哭道:「不該的……少爺,不該變成這樣的……都是我……都是我……」
黎樺灼吧了口氣,走了出去,他不知道如何勸葉良,能讓他轉過這個彎的隻有月瓊了。
黎樺灼吧了口氣,走了出去,他不知道如何勸葉良,能讓他轉過這個彎的隻有月瓊了。
睡飽的月瓊睜開眼,還沒伸完懶腰,床帳就被人掀開了。「洪喜,早啊。」
「公子早。」洪喜扶著公子起身,道,「公子,小葉子回來了。」
「他回來了?他人呢?快讓他進來。」
洪喜笑著說:「公子還未起身,小葉子就在樺灼公子的屋裏陪世子。我這就去叫小葉子,公子稍等。」掛好了床帳,洪喜出去叫人,洪泰服待公子下床。
在洪泰的幫助下快速穿好衣裳,月瓊剛要穿鞋就聽到了小葉子的叫聲。「少爺!」緊接著,房門被人用力推開,一人沖著他奔了過來。
「少爺!」撲到少爺身上,葉良緊緊抱住少爺。月瓊左手也緊緊地摟住他,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回來啦,路上累了吧。」
「不累。」放開少爺,葉良並沒有退開,而是仔細查看少爺,生怕少爺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被嚴刹欺負。見少爺的臉色還算紅潤,也沒有瘦一分,他這才放下一半的心,隻要少爺跟著嚴刹,他就不會徹底放心。
任葉良檢查自己,月瓊摸上他的臉:「小葉子,你瘦了,讓你受累了。」
「少爺!您說什麼!」葉良不高興了,「受累的不是我,是少爺。少爺今後不許再說,不然我要生氣了。」
「好,我不說。」月瓊的眉眼彎彎的,葉良的眉眼也是彎彎的,「兄弟」二人第二次相見沒了哭泣,隻剩下心疼與思念。
「公子,小葉子,先用飯吧。」洪喜出聲,葉良趕緊把少爺拉到飯桌旁,熟練地給少爺盛粥。
「小葉子,你也坐。」月瓊把葉良拉坐到自己身邊。葉良見少爺隻有左手能動,眼圈紅了。他把難受壓下去,服待少爺用飯。
「小葉子,你不用管我,你快吃,一會兒涼了。」月瓊放下勺子,拿過筷子給葉良夾菜。葉良的淚終於忍不住地掉了下來。月瓊溫柔地笑著,左手按上他的右手,微微用力,讓他不要哭。
洪喜洪泰收拾好床鋪後就退了出去,把這裏留給公子和葉良。在兩人出去後,葉良抱住少爺悶聲哭了起來,月瓊輕拍他:「小葉子,別哭,我的右手不能用還有左手啊,你瞧我的左手現在比右手還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