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姐衣著華麗,手上戴著一串金鑲玉的吊珠,麵上做著不以爲然的表情,心裏卻仍舊忍不住要多聽些。
闊少見她的目光掃過來,趕緊道:「局子就別說了,你是沒看見陸老闆那個銷金窟裏....」
他把聲音放得特別低,藍小姐不由得朝他靠過去,隻聽他得意地說:「嘖嘖,裏麵丟出好些男男女女的屍體,死相淒慘,都被扔到亂墳堆裏,埋都沒人埋。現在要是過去,興許還能看到——」
「你閉嘴!」
藍小姐忍不住發抖,遠遠地離了闊少,轉頭朝窗外看去。
外麵也沒什麽好看,因著寒流過來,街上的人泰半穿的臃腫,鼻子嘴巴裏哈出白氣,行色也是匆匆。
來往的人流中有個杵著拐杖的姑娘,似乎被誰撞了一下摔倒在地,整一副窮酸像,跌到後慘白著一張臉,好似要哭。
藍小姐的眼是看到了,卻沒看到心裏去,掉頭要人換杯熱咖啡過來。
如玉努力想從地上爬起來,沒想一隻白白柔柔,指節纖長的手伸到她的麵前,托住她的胳肢窩將她拽了起來。
等站穩了,對方彎腰從地方撿起她的拐杖,臉上展露出淺淺盈盈的笑,把拐杖遞給她:「你可小心點,街上人多。」
如玉看她兩眼,這人穿著細毛綫的羊絨毛衣,領口處翻著兩片雪白的襯衣領子,外頭配著大方的呢子外套,一看便是有文化的新派女性,更何況她盈盈微笑中,展露著秀淨美麗的臉蛋。
如玉敏感地從對方手裏抽回自己的手,頗爲自卑的低聲道:「這位小姐,謝謝你。
眠風不斷地釋放好意,又問她家住哪裏:「反正我不趕時間,可以送你一程。你這樣,很讓人放不下心。」
如玉是剛從醫院裏偷跑出來的,那位武副官,說是要送她去季公館休養,她怎麽敢呢?
左右糾結中,如玉選擇趕緊先回家躲起來,於是接受了小姐的好意。
如玉住在安仁坊一間潮濕的小屋內,門板舊得發黑,她想請這位小姐喝杯熱茶,可是媽媽和哥哥都不在家,爐灶上也是冷的。
眠風扶著她坐好:「不用忙,我還要去麵試呢,改天再來看你,好嗎?」
如玉訥訥的道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等她走了,還在想,她真的會再來看我嗎。
眠風才從安仁坊出來,一輛軍用廂車發出刺耳的刹車聲,車上跳下兩位軍官。
她同他們擦肩而過,這其中一位她已經很認識了,不就是季仕康的副官武誌平嘛。
眠風招手攔下一輛人力車,直往警務衙門去。不過一個小時,她已經辦好了入職手續,成了稽查大隊辦公室後勤之一。
她在寒風凜冽的冬日裏,乖乖的成了一位名叫葉翠微的公職女性。每天朝九晚五,工作內容也簡單,不過是整理整理文檔,接個電話,科室裏有人來了就負責端茶倒水。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
這日早上毛科長罕見地按點來了,他一麵走一麵擄著自己稀疏的頭髮,與眠風碰了個麵對麵。
「趕緊給我弄壺熱茶進來!」
他冷著臉吩咐,然而一等眠風端著整套的茶具進去,毛科長立馬換了張彌勒佛的臉笑:「小葉啊,別客氣,你坐你坐。」
眠風道哪敢,疑惑道:「您今天怎麽這麽早?」
毛科長的臉登時有些扭曲,憤憤地還帶點驚懼:「那位隊長今天要過來,我這麽號小人物,哪裏還敢偷懶?」
正說著,對麵那棟樓裏傳來一陣整齊鏗鏘的腳步聲。
毛科長跳起來,朝兩隻手掌哈氣著搓了又搓,一溜煙就跑出來辦公室朝對樓過去了。
半個小時候,他又跑了回來,跑了兩個辦公室,看到眠風後兩眼發光:「就你了,小葉,快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