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好偉大,”顧小影喃喃,“可是我做不到,媽,我知道這些道理都對,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受不了我公公用筷子剔牙,也受不了我婆婆衝著飯桌打噴嚏,我聞到他們衣服上的汗餿味就反胃……我真的不能想象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要朝夕相處,生活在同一間房子裏的時候,我該怎麽辦?”
“影影,”顧紹泉終於說話了,“既然你選擇了嫁給管桐,就應該知道,嫁人不僅是嫁給一個男人,也是嫁給一個家庭。而你在這個家庭中究竟能處於一個什麽位置,就看你是否肯動腦了。說到底,婚姻不僅是種狀態,更是一種智慧啊!”
“爸,你這口氣好像專欄作家,”顧小影竊笑,“真想不到天天寫公文的人居然也能說出這麽酸溜溜的話。”
“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顧紹泉回頭瞪女兒一眼,“嚴肅點!”
“啊——換個話題吧,”顧小影意興闌珊地靠回到後座上,“這個話題太艱深了,我理解不了。等到必須要一起生活的時候再說吧,現在還早著呢,我婆婆說了,等我生孩子的時候她就打包袱來和我們一起住。就為這個,我也得晚幾年生孩子。”
“你這孩子怎麽越來越信口開河?”顧紹泉瞪顧小影,“你這不是逃避責任嗎?”
羅心萍則皺眉頭:“你們這一代人就是責任心不qiáng,凡事隻考慮個人感受,說到關鍵問題就逃避,今朝有酒今朝醉,從來不考慮長遠。你說這兩個問題之間有必然聯係嗎?再說一個女人到年齡很大了才生孩子,對自己、對孩子都不好,你知不知道?”
“啊——頭疼!”顧小影趴在後座上,用抱枕捂住腦袋哼哼,“媽你又上政治課了!”
羅心萍無奈地看看後視鏡裏的那一團哼哼唧唧的生物,終於長歎口氣,不再說話。
(9)
半小時後一行人終於浩浩dàngdàng到了南部山區,是管桐事先定好的農家樂,郊區農民的魚塘邊,早就有人支上了魚竿。顧爸看見那一排擺好的小板凳就很開心,興高采烈地租來了魚竿,小心翼翼地往上麵掛蚯蚓。
管利明一進院門就驚訝地問管桐:“你就帶我們來這個水池子裏釣魚?”
管桐點點頭,給管利明解釋:“城裏人圖個新鮮,周末到郊區來摘摘菜、釣釣魚,休息一下,也是件挺流行的事兒。”
管利明瞪大眼:“乖乖,可了不得,好不容易當上城裏人,還得花錢來農村摘菜、釣魚?城裏人怎麽這麽不會享福呢?有人伺候到嘴巴邊上還不好,還要自己動手gān活?我們農村人……”
“爸,”管桐皺皺眉頭,打斷管利明,“你要是不願意釣魚,就曬曬太陽,那邊有躺椅。”
“曬太陽?”管利明覺得更不可思議了,“曬太陽還用花錢找地方曬啊?我看你們家樓下那個小院子就能曬。”
顧小影頓在顧爸旁邊,一邊看顧爸釣魚一邊看管桐的熱鬧,樂不可支。正高興的時候被爸拍一下後腦杓:“影影你去問問管桐有沒有水喝,這天可夠熱的。”
顧小影看出來顧爸是讓她幫管桐解圍,扁扁嘴道:“想喝水我去幫你拿啊,問管桐gān什麽?人家是省委秘書,又不是我的秘書,爸你別耽誤人家爺倆兒談心。”
顧爸忍不住笑出來,扭頭對坐在旁邊擺弄照相機的顧媽說:“你姑娘要是生在戰爭年代,絕對是見死不救的那種人。”
顧媽瞥顧小影一眼,繼續擺弄相機,隨口答:“她不生在戰爭年代,也夠見死不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