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樣打比方,顧小影忍不住笑了。她想自己終於明白了——中文係的男人,尤其還是個美學研究生,就算再生活白癡,也常常都有一個qiáng大的邏輯功底。

盡管眼下的她並不能完全理解或接受管桐的這套說辭,但至少從道理上講,他的說法也算是可以成立的。或許,還算得上是無懈可擊。

就這樣,那晚睡覺前,顧小影再想到陳燁時,奇怪地發現居然有股暖流在心底蔓延,而不再是以往想起這個人時的那種憤憤不平。

她有些感慨地想,或許她該感謝陳燁,感謝他的決絕,因為這令她有了恩斷義絕的勇氣,令她有機會遇見管桐。

想到這裏,顧小影扭過頭去,看身旁那個閉著眼睛,睡容安寧的男人。看他卸掉了辦公室裏的刻板後,在這樣不需要掩飾的夜裏,在透過窗簾照進來的隱約的月光下,表qíng單純安寧。

她忍不住笑了,然後翻個身,使勁往管桐懷裏鑽。管桐睡得迷迷糊糊的,隻是下意識地伸開手臂,把不斷蠕動的小動物摟緊,再伸手給她掖好背後的被子。

睡著前,顧小影想:或許,幸福真的是件簡單的事——簡單得,就好像他在迷迷糊糊時,卻還記得給你掖好的那個被角一樣。

(3)

不能否認,再見陳燁時,顧小影心裏的滋味很古怪。

十月的夜晚,燈火輝煌的音樂廳裏,陳燁上台的瞬間,顧小影的心髒還是會小小地膨脹一下。有難以形容的感覺,倏忽間便彌散。

隻是那一瞬間,主持人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她有些迷茫地看著舞台上那四個氣質出眾的男女。主持人依次介紹過去,介紹到陳燁的時候,還特別注明他自莫紮特音樂學院畢業,已考取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攻讀雙碩士。

舞台上,陳燁微微一鞠躬,台下掌聲如cháo。

而他,在直起腰的瞬間迅速瞥向顧小影的位置。

目光相撞的刹那,一朵小小的笑容,若隱若現綻放在他唇邊。

安靜的音樂廳裏,顧小影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會為這個笑容心折。可是她知道,那年那月,這個笑容,曾經給了自己最美好的年華裏,一段最單純的愛戀。

哪怕早已不再愛,她也無法否認,彼時,她真的以為那就是一輩子。

她靜靜看著他,右手有些無意識地轉動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其實顧小影對小提琴演奏一竅不通——即便是在和陳燁談戀愛的兩年裏,她也沒學來哪怕一點半點演奏技巧。但七年的藝術學院生涯,好歹也把她熏染成一個還算有點三角貓功夫的欣賞者。

所以,她才能夠聽出,今時今日陳燁的表現,較之三年前而言,的確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認知令她有些心酸也有些欣慰——心酸,是因為這偌大音樂廳裏,就連身邊的摯友也未必能深切體會到,為了陳燁的今天,他們彼此曾經放棄了什麽;欣慰,是因為無論他們放棄了什麽,在今天看來,都是值得的。

他有他的成就,她也有她的歸宿。

這真好,真的好。

演出無疑是成功的,到嬉遊曲K136時,音樂廳裏的很多人都已經有會心微笑,還有人用手在膝蓋上敲拍子,表qíng陶醉。終於到最後一個音符響起,人們站起來,誠摯地抱以熱烈的掌聲。四個好看的男女,手持提琴一起鞠躬。音樂廳裏的掌聲經久不息,顧小影也在鼓掌,同時微笑著看舞台上的四個人,又仿佛是穿過這樣四個人,看見了自己昔日那些最好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