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遊園驚夢1(1 / 3)

興華開發區。

S酒店,頂層2807套房內。

段易與麵前的小年輕整整對視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他是來幹嘛的。

然後段易道:“你們搞錯了,我不是gay。”

坐到沙發上,段易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再打開筆記本電腦“啪啪”敲起代碼,頭也不抬地問:“張總讓你來的?”

小年輕長得很白,有一張瘦削的瓜子臉,身材非常纖細,看著也許連20歲都不到。說話的時候他不停搓著手掌,顯得有些拘謹。“其實……我也反悔了。打擾了。我這就出去。”

“等等——”段易忽然想起什麽,叫住他。

視線從電腦桌麵離開,十指倒是還在繼續敲代碼,看著小年輕,段易眼角微微彎起來。剛才晚宴上他多喝了幾杯酒,這會兒說話就有點口無遮攔。“那張總是個沒節操的碎嘴,他今晚能見你這麽快從我房裏離開,明天就敢跟別人說我不行。”

小年輕:“……”

敲出三行代碼,段易再問:“讓你陪我過一夜,張總給你多少錢?”

“一萬。”小年輕眨了下眼睛。

“行。這錢你拿著。”段易手指了一個方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好打車。今晚你去那間房睡。明早再走。”

小年輕頗為驚訝地看向段易,然後彎下腰,用很傳統的方式朝他鞠了個90度的躬。“太、太感謝你了。隻是……”

“還有事?”

“也沒。我就是覺得這錢我不能白拿。我是雜技演員。要不……我給你來一段兒?”

段易有點懵,覺得這小年輕的性格也許是有點脫線。

他實在沒有在酒店房間看人雜技表演的愛好。

那張總全名叫張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想拉著段易一起坑人錢,合作沒談成,就開始使下作手段。段易非常惡心此人,他讓小年輕借住一晚,無非是想將計就計對付張卓。

抖了下煙蒂,段易低頭重新敲起代碼。“不用。那種人的錢,你不拿白不拿。我還得忙,你去吧。”

小年輕聽罷,倒也沒說什麽,歎口氣之後走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挺失望,這會兒段易不理解,後來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我們家雜技團破產果然是有原因的,現在已經沒人愛看雜技了。

這晚段易工作到深夜才睡過去。

早上他是被助理的奪命連環電話吵醒的。

頂著黑眼圈醒來,迅速衝澡刷牙,穿上運動服,再把電腦塞進背包裏,段易背起雙肩包,走到了房門口。

即使已經當了“段總”很多年,段易依然自詡為IT民工,他一直不喜歡穿西裝,除了出席重要場合不得不穿外,平時都是運動休閑裝的打扮。這會兒他沒有認真整理頭髮,頂著一頭亂蓬蓬雞窩頭,又背著雙肩包,看上去簡直還像個大學生。

打著嗬欠拉開房門,段易一眼望見等在門口的助理。

段易這助理名叫林嶽川,名字取自“山川日月”。

他從小在國外長大,以前沒有中文名,據說這名字是他在這次回國工作後現給自己取的。

段易手下這公司是他和幾個哥們一起合夥創立的,早年間大家風餐露宿四處拉投資,幾經風雨,如今總算小有所成。

林嶽川這個助理,是段易他們公司第二大的投資方安排過來的。

明麵上資方說是派人來幫段易忙,但實際是派人監管段易,在他身邊當眼線的意思。

林嶽川不過剛在國外念完大學,在段易眼裏就是個半大的孩子。段易估摸著他在資方那邊的背景非常硬。但他到底什麽來歷,段易並不清楚。

此時此刻。

烏雲低垂,空氣潮濕悶熱。

林嶽川在這樣的天氣下趕過來,身上也沾染了一股潮氣。他眼神裏仿佛盛著一潭煙水冷氣,在身後昏黃的走廊壁燈映襯下,幾乎顯得有點森然。

段易打量他幾眼,總覺得他身上哪個地方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沒來由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總感覺今天會發生什麽大事。

摸出煙來點燃,段易深深吸了一口,去掉幾分心裏的燥意和不安,然後他問林嶽川:“找我幹什麽?”

林嶽川遞給他一份文件:“這份合同要馬上簽字。我會在上午找快遞寄出去。”

段易接過合同,快速審核一遍後,麻溜地簽了字。

把合同還給林嶽川後,段易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後的某個位置。

想起什麽回過頭,段易看見了昨晚那個小年輕。

——差點忘了他還在這裏。

小年輕抓一把頭髮,眼神猶疑地來回看了看,最終對段易說:“段總,那我告辭了。”

“嗯。”段易點點頭,看見小年輕繞過自己出房門,再走向電梯口。收回視線,段易問林嶽川:“還有什麽事兒嗎?”

林嶽川搖搖頭,把合同放進公文包後,瞧了段易一眼。

他眼尾微微向上彎著,眼睛裏麵團著窗外的濃雲與薄霧,也不知道是不是段易自己心虛,總覺得他那眼神裏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其實段易也覺得有點尷尬。

他和那小年輕在這種情形下被林嶽川撞見,想讓人不誤會都難。

但他似乎也沒必要跟林嶽川多解釋什麽。

再抽一口煙,把煙掐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段易往電梯口那邊走去。“那一起回公司吧。司機過來接了。”

段易被拒絕了。

林嶽川道:“我開公司車過來的,還得把車開回去。我去大堂幫你辦退房。你先走吧,9點半開董事會,別遲到了。”

段易沒再說什麽,兩個人一路沉默著坐電梯去到大堂。

司機已經到了,段易給他打了個電話,便徑直往酒店門口走去。

走出大門,自動感應門緩緩合上,這個當頭,段易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林嶽川正在辦理退房,他的背後是大片落地窗,窗外是青灰色的天空和越壓越低的烏雲。

似乎感覺到什麽,林嶽川朝大門方向側過了身。

隻是兩個人的目光還沒對上,玻璃感應門就合上了。因為玻璃反光的關係,段易沒再能看清他的表情。

擺擺頭,段易轉身向前走下台階。

司機把車開過來,很快便載上他離開。

黑色賓利車一路駛離酒店。

位於開發區的街道十分空曠,透過擋風玻璃往前望,可以看見烏雲已經變得更低了,天光即將被徹底遮蔽。

——看來是要下一場大暴雨了。

段易眉頭沒來由一皺,心裏那股沉悶感越來越重。

把玩著手機,讓它在掌心翻了個來回,段易的視線朝側窗外的街道望去,這冷不防一瞥,又看到了昨晚那個小年輕。

這裏離最近的地鐵口尚有十公裏,但他似乎是打算自己走到地鐵站,可見是真窮。

落下窗戶,段易跟他打了個招呼,叫司機停下車,順道捎他一程,帶他去市區的地鐵站。

小年輕自是連連道謝,規矩而又拘謹地坐在後車座上,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段易也沒跟他多聊,繼續坐在副駕駛座上把玩手機。

如此,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段易正拿著手機編輯微信,司機猛地踩了個刹車,他的手機順勢滑出去掉到了地上。

彎腰撿起手機,段易繼續低頭編輯信息,頭也不抬地問:“怎麽了?”

司機的聲音有些著急:“咱們剛上長江大橋。堵車了。”

段易隨口道:“哦,沒事兒。隻要橋不塌,咱們還能趕回去開董事會。”

司機下意識皺了眉。“段總,您別老說不吉利的話。”

段易笑了:“這可是長江大橋,還能被我說塌?”

然而就在段易話音落下的刹那,前方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這聲響尖銳淒厲,像是金屬劃過玻璃的聲音被放大了千萬倍,它自虛空而來,頃刻間席卷了整個橋麵,繼而將四千餘米的大橋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