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推測沒有錯,那他們現在便隻有八個月左右的時間。

但是為什麽不急?

為什麽沒人注意?

林負星總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仿佛有人一直在等待什麽。

但具體是什麽,林負星又說不上來,隻是停留在直覺層麵。

蘇以柯見林負星在發呆,敲了一下他的額頭,問道:“醒醒神,大清早的,在想什麽呢?”

林負星捧著咖啡,想了想,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有一個人,能計算到一切發展的軌跡?”

蘇以柯問:“你說的是人,還是計算機?”

“……人。”

說到這個時,林負星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計算出一切事物軌跡,計算機有可能,而人類,不可能做到。

人類和計算機根本的區別就是,人類自出生以來,便無法排除變量。

從小的方麵,人類會手抖,穩定性遠遠不如機器人,從大的來說,是感情,是記憶,是人生中每一個羈絆,都有可能成為計算麵前的變量。

人天生就擁有變量,而計算機不會。

這就是人和計算機的區別。

“你已經想到了,人類根本不可能。”蘇以柯指了指腦子,a區幾乎每個人都在這裏裝了一枚芯片,“t0芯片存在的意義就是想要將人類變成圖靈機。”

林負星一愣。

圖靈機,實際上是計算機領域的一個抽象的模型,是一種能夠進行一切計算的計算機。

而人類的大腦也是圖靈機的一種。

t0芯片能夠輔助大腦進行更高精度的計算和利用。

就在剛才,林負星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母親曾經提到過一件事,那時候他還很小,剛剛學會循環編程,母親剛看完一則新聞,將他抱在膝蓋上,同他微微左右搖晃,說道:“真正的圖靈機完成了。”

林負星已經不記得那篇新聞的具體內容是什麽,但他記得溫芹夏的表情,嚴肅,又堅定:“計算機語言不會落寞的。”

圖靈機。

真正的圖靈機。

林負星將這個名詞記錄在備忘錄中。

頭髮在此時被人摸了一下。

林負星抬起頭,發現是簡沐。

他隻是路過這間實驗室,對他微微一笑,又帶領身後一行看不清臉的人從另一個門走了出去。

聯盟軍的人從來不暴

露自己的身份。平時要麽隻在網絡上交流,不得不出現時,一定會把臉和身形遮擋得嚴嚴實實。

除了葉煥南尹聽夢和蘇以柯,林負星並沒有真正見到聯盟軍內部其他人,這實際上很好理解——加入聯盟軍的,或許在明麵上同時還加入了別的勢力,他們必須隱藏身份。

聯盟軍就像黑夜裏的貓,在等待時機到來。

而這第一個時機,便是皇帝宣布病重的那一日。

帝國所有事務暫停三天,大行祭典。

人一旦到了瀕臨死亡的時刻,求人不行,求科技也無力回天,便開始求天。皇帝開始尋找“天”的意誌,尋找虛無縹緲的,又試圖與之和睦共處的神秘事物,企圖通過臣服,通過祈求,讓所謂的“天”賦予他新生。

但清醒的人都很清楚,這隻是迷信。

林負星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那團正在試圖模仿太陽的巨大的紅色球體,搖搖頭,喝了口手中的咖啡。

“林哥林哥林哥!!你看到那個沒!那是什麽玩意!我靠,真幾把大!!!”

林負星正在和方哲通訊。

這幾年,b區被聯盟軍接手管轄,在聯盟軍的帶領下日漸發展,逐漸建立起一套全新的社會體係,五年,科技或許無法大幅度進步,但文化和製度卻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方哲身為b區的一枚鹹魚,考了個公務員,吃帝國飯,朝九晚五,為b區人民服務,小日子過得反而是清閑又自在。

方哲問:“哎,林哥,今天a區怎麽回事,突然搞這麽大一祭典?”

林負星:“你有沒有聽過天人合一的說法?”

“聽過啊。”方哲說,“考試的時候刷到過這題,那不就是封.建迷.信麽?”

“是啊。”林負星看向大皇宮的方向,“無能為力的人,總會有這種想法。”

天空被巨大的人造紅幕覆蓋,偽造的神明停留在半空之中,然後又消失,之餘破絮般的一片殘影。

大皇宮中,皇帝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人。

他已經病了太久,麵黃肌瘦,五官凹陷,像一具骷髏,他的肺好像已經漏了,每一次呼吸都是一陣猶如破風箱的聲響。

——有人拔掉了他的呼吸機。

“這麽快就放棄了麽?”那人露出一抹陰險狡詐的笑容,“隻能求老天了麽?讓你多活一年,多活幾年?”

那人優雅的放開手,坐在皇帝身邊,窗外的暮色和“神明之色”共同映照在他的臉上,陰鷙的臉似乎添了些溫潤和隨和,但依舊無人敢直視他。

因為沒人能忘記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