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設計沒有一點合理性,完全拋棄人倫,企圖利用芯片控製住屬於人的感官。
但是,要想真正做到控製感官,隻能由人類主動授意。
也就是說,是簡沐允許的。
——他知道自己會死。
既然結果不會改變,那就要將失敗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林負星閉上眼,集中精神。
視線中,出現了一道加載程序框。
超大型強子對撞機最核心的區域便是反應堆裏的控製台。
而簡沐的大腦和控製台連為一體。
所以,此時此刻的簡沐是一台真真正正的計算機。
若是想奪走一部計算機的控製權,應該怎麽做?
——很簡單,黑了他,讓自己成為Debug,奪取權限,控製對方主機。
程序框加載完畢,林負星睜開眼,同一時刻,他的身邊浮現出無數密密麻麻的光屏,還有原本肉眼無法看清的電流信號——這些電流信號在能量場中得以具現化,宛若縹緲白霧,浩浩蕩蕩環繞身側。
林負星開了個後門。
任何芯片或是通訊工具想要與其他機體設備聯係,必將建立通道,T0芯片亦是如此——以生物電流和電信號為基礎,通過網絡邊緣計算產生聯結。
後門——黑客用語,用於目前的情況下便是將芯片係統中的電信號強行置換,在一定程度上相當於修改係統之中的程序,得到主機體初步信任。
接下來,更改協議內容。
與計算機互相之間的通信規則相同,T0芯片同樣有規則,協議能夠做什麽,擁有哪種權限,隻能由規則來決定。
林負星拉下其中一道光屏,指尖快速飛躍,通過電信號將一連串代碼植入簡沐的芯片之中。
第三步,共享命名管道。
正如一個人家裏不可能隻有門這一把鎖,貴重東西必然藏在保險箱中,要想拿到保險箱裏的物品,必須找到鑰匙。
命名管道就是保險箱的鑰匙。
驗證身份證明,讓主機認定自己的身份,以此取得管理主機和資源共享的權限。
最後一步。
奪得控製權後,他需要與主機建立聯係。
怎麽做?
林負星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的看著簡沐。
實際上林負星已經看不清他的臉了。迄今為止的每一步操作都在消耗他的精神和精力,大腦高速運轉所消耗的能量並不比劇烈運動來得低,更何況他們還處於這種惡劣環境之下。
太難受了。
可簡沐永遠是個從容的人,無論哪種情況,他總能讓自己顯得從容不迫,因為他從不被允許害怕,他從來就沒有害怕的選項,他甚至連休息的權利也沒有,不管是他成長的環境,還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逼迫他往前走。
他已經很久沒有停下腳步,好好休息過了。
聯盟軍絕不放棄任何一個人。
可說出這句話的簡沐卻為了所有人而放棄了自己。
林負星凝視著簡沐的臉。
他想,如果成功了,他希望簡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滾燙的風從臉頰旁經過,林負星悄悄在簡沐唇角印上一吻,接著,同他額心相抵。
怎麽和主機建立聯係?
——三次握手,四次揮手。
簡沐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隻是聲音似乎很遙遠,也很模糊,他更願意相信這隻是幻覺或是他潛意識所幻想的事情。
他已經讓自己陷入沉睡,他並不認為自己在這種情況仍能聽見聲音。
從剛剛開始,他便感受到有人正在試圖入侵他的芯片,但他沒辦法做出任何反饋,這個人必然精通於計算機和芯片,但他的手法太柔和,太隱蔽,芯片係統根本無法檢測。
能做到這一步的隻有一個人。
“簡哥。”
“簡哥,你可以聽到嗎?”
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辨認出聲音的主人,簡沐猝然睜開眼睛。
——林負星。
真的是林負星。
他們之間的交流並非於現實世界,也不是意識世界,而是位於數據層麵。
兩人身處二維世界,數據線條精準貫穿視線每個角落。
林負星就站在距離他7.336米的地方。
“簡哥!”林負星向他揮了揮手。
簡沐心裏一緊:“你為什麽在這裏!!”能出現在這裏,隻有一個理由——林負星此刻也在反應堆的控製台上。
負星哥在這裏的理由……
簡沐幾乎不需要思考,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林負星。
簡沐臉色煞白:“不行,你快走,負星哥,你不能在這裏!”
林負星撇撇嘴:“可是我還什麽都沒說。”
簡沐並不打算讓他多說話,麵前浮現出操控係統:“我會中斷連接,哥,你應該回去。”
“來不及啦。”林負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現在才是主動方。”
三次握手,四次揮手。
由主動方精準無誤地將數據信號送往目的地,再由被動方分次將數據返送。
無論簡沐想還是不想,數據早已在傳輸之中,浩如煙海的數據彙入腦海。
“你快停下!哥,停下!”簡沐想要衝到林負星麵前,卻被數據所構成的鎖鏈牢牢禁錮在原地。
——林負星直接奪取了可操控權限。
林負星沒有靠近,他們必須保持7.336米的距離,兩台主機之間的最佳距離。
“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會不高興。”林負星說,“但是簡哥,我不是很想在這件事上考慮你的心情。”
“我認為我沒有太多家國情懷……我之前不這麽認為的,當我知道拯救世界這件事時,我是毫不猶豫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