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從洗手間走了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見到門口一幕時,臉色霎時就變了,沉著,鐵青鐵青。
時隔七年,這是第二次同他們見麵,季希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有些事、有些人不用刻意去記,也會記一輩子。如果可以,季希倒希望能把這些人忘個幹淨。
對於楊萍周強找上門這件事,在季希的意料之中,隻是喬之逾也在,讓她覺著難堪。
季希反應很快,她立馬對喬之逾笑道:“你先帶小清回去吧。不好意思,我有點事。”
喬之逾隱約察覺到季希細微的情緒變化,不太放心。
季希又笑:“來客人了,我明天再給小清多上一小時的課。”
如果不是為了支走喬之逾,季希絕不會用“客人”兩個字來稱呼他們。
“嗯,有事聯係我。”
季希佯裝輕鬆:“好。”
喬之逾叫上喬清,離開時,她打量了下眼前的滄桑中年男女,禮貌笑了下。她剛剛還猜是不是季希父母,但看季希的反應,不像是。
屋子裏隻剩下三人,都站在窄窄的玄關,顯得擁擠。楊萍和周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都在讓對方先開口。
季希別過頭沒看他們,不想看,懶得看。
楊萍想往前走一步,還沒跨出。
季希止住他們,“別進來。髒。”
楊萍的腳一下灌了鉛似的,頓住。
“希……希希。”楊萍聲音微顫,朝季希喊著小名,不過聽起來隻有蹩腳,沒有親昵。她擠出抹遍布皺紋的笑,同季希寒暄:“都好久沒見了,你在北臨,過得挺好。”
一旁周強四下打量了番公寓環境,也憨笑著問,“這房子真漂亮,你買的?”
“租的,我沒錢。”季希神情淡漠,冷到骨子裏。多說一句話都煎熬,她直言:“說好了不見麵。你們來找我什麽意思?”
楊萍攥了攥衣角,“我們是,陪你弟來這邊治病,就想著正好也來看看你。你這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
季希冷笑,覺得很好笑,全然不為所動,要真這麽放不下自己,當初就不會狠心拋下自己。
“你弟馬上就要做開顱手術了,他那位置不好,風險大,萬一有個差池,可就沒了。你去看看他吧,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楊萍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立馬哭的稀裏嘩啦。
季希麵不改色,簡單四個字:“我沒弟弟。”
“對不起,以前是我們欠你的,對不住你,我們今天給你賠罪。”楊萍說著,拉著周強撲通一下往地板上一跪,“跪下來給你賠罪了……你恨我們沒關係,可那是你親弟弟,你就真忍心不管他?你哪怕去看看他也好!”
弄得“感天動地”。
季希臉上還是沒表情,心裏是難受的,不過不是因為眼前朝自己下跪的生父母,也不是因為那個素未謀麵病入膏肓的弟弟。就是說不出的糟心,糟心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生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又卷進這些七七八八。
“你們覺得這樣我就會心軟了?”季希盯著跪在低聲淚流滿麵的兩人,俯視他們,勾勾唇,似笑非笑:“沒用。我沒錢,也不會給他花錢,也不想去見他。那天我在電話裏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們一家人是死是活,都不關我事,不用來通知我。”
老死不相往來,季希當時在電話裏說的不是氣話。她可以接受他們的道歉,但不會選擇原諒,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原諒這些。
互不打擾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看著季希若無其事的笑,楊萍和周強的心瞬間涼了大截,他們原以為見了麵,一哭二鬧,小姑娘家總會念點親情,心軟一下。
可眼下——
“你這孩子心怎麽這麽硬?”楊萍急了,紅著眼,嘴裏不住碎碎念叨,“都說血濃於水血濃於水,沒念過書的都知道,你念了這麽多書,心腸怎麽這麽硬?”
“沒你們心硬吧?”季希簡單一句話打斷,她看似悠閑地靠在牆邊,拳頭攥著,指甲都要掐進掌心的肉裏,“我心還能更硬。要是下次再來,別怪我找人對你們不客氣。”
季希裝腔作勢這麽說時,挺像那麽回事的。
她念研究生時就被一男生追得煩,然後從薑念店裏找了幾個學徒出來,一個個不是花臂就是滿背,那男生一看,立馬犯怵了,以後再也沒敢死纏爛打。
不少人對紋身有偏見,有時候利用一下這種偏見,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多人都是欺軟怕硬,季希很小的時候就懂了這個道理,越不反抗,就越被欺負。
沒跟他們糾纏太久,季希冷冷漠漠把人轟走了。重重關上門後,她才敢暴露自己繃了許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