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第十章

“雙目失明……是體內積累的毒素所致。若我料得沒錯,這還隻是個開始,往後的情形隻會越來越嚴重。”

魏神醫被段淩火速找來,看過陸修文的眼睛後,很快有了結論。他談及這些時,完全沒有避著陸修文。

陸修文倒也平靜,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魏前輩。”

魏神醫想了想,給他重新開了一張藥方,末了卻說:“雖然用處不大,但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段淩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隻覺得嘴裏發苦,待魏神醫走後,問陸修文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修文淡然道:“不過是眼睛看不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僅是雙眼,就連對自己的性命,他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

段淩想起早上沖進陸修文房間時,他衣衫淩亂的坐在地上,臉上的茫然之色一閃而過——或許那一個才是真實的陸修文。

但他平常將自己偽裝得太好,誰也走不進他的心。

段淩不知為何有些動氣。

可是他又實在沒有生氣的立場。他跟陸修文算什麼關係?雖然陸修文整日叫他師弟,他卻並不認這個師兄,他不過是受陸修言所托,送陸修文過來求醫而已。就算陸修文事事瞞著他,他也毫無辦法。

段淩越想越覺得氣悶,一下午沒跟陸修文說話。

陸修文並不在意,他很快就適應了突如其來的黑暗,到晚上時,已經能拿著勺子自己喝粥了。他的動作緩慢而安靜,有幾次弄錯了地方,有一次甚至差點將碗打翻。但他隻是自嘲的笑笑,從頭到尾,一直沒有出聲叫段淩幫忙。

段淩有些看不下去。

嗓子裏像堵著一團東西,喊也喊不出來。

他記得陸修文的雙眼曾經有過怎樣的神采,但以後再也見不著了。劇毒會逐漸奪去他的聲音,他的聽覺,最後是他的呼吸。

這個過程不會太久,隻剩下十幾天而已。

可是又慢得可怕,一點一點的折磨著他的心。

為了方便照顧陸修文,段淩幹脆在他屋子裏搭了一張床。

陸修文沒什麼意見,隻是拍了拍自己的床,說:“師弟何必多此一舉,跟我一起睡不就好了?”

段淩沒有理他。

他這一晚幾乎沒有睡著,翻來覆去地想著陸修文的事。陸修文說他曾弄錯過他們兄弟倆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喝醉酒的那次麼?多數時候,他隻要瞧一瞧陸修文的眼睛就能認出他了。

眼睛……

段淩的心驀地一縮,不願再想下去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對麵床上的陸修文動了動,似乎翻了個身。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但是段淩的感覺敏銳至極,立刻就留心上了。果然沒過多久,陸修文又動了一下,呼吸聲變得急促起來。

段淩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走到床邊一看,隻見月光下,陸修文臉色蒼白,已經出了一頭的汗。

“陸修文!”段淩忙抓住他的手,問,“你怎麼了?”

陸修文緊緊咬著牙關,神智有些不太清醒,沒有回答他的話。

段淩以前也見過他這副模樣,知道這是劇毒發作的徵兆,當時陸修文為了忍耐疼痛,將自己的手掌割得鮮血淋漓。下午魏神醫也提起過,說陸修文體內的毒已經壓製不住了,隨時都可能發作,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段淩這時也顧不上其他了,將被子一掀,上了床坐在陸修文旁邊,把人按進自己懷裏。

陸修文的身體顫抖不已,不由自主地蜷成一團。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也沒有喊過了一聲疼,隻有在痛到極致時,才徒勞地睜大眼睛,叫了聲:“師弟……”

“是我。”段淩像被這聲音刺了一下,嗓音也跟著啞了,“我在這裏。”

陸修文的頭髮都被汗水打濕了,實在忍耐不住,張嘴去咬自己的手。

段淩連忙把他的手製住了,將自己的手遞過去。陸修文什麼也看不見,張嘴就咬了一口。

段淩手背上傳來一陣劇痛。但他知道,再怎麼樣也及不上陸修文的痛。

他牢牢握著陸修文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這一夜過得格外漫長。

到天亮時,陸修文的身體不再發抖,劇毒發作的痛苦漸漸平息下去。但他虛弱得很,一整天都昏沉沉睡著,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

魏神醫聽聞此事,把壓箱底的藥也拿出來給他吃了。但也隻能緩解一下他的痛楚,他清醒的時辰越來越短,發作的次數也越發頻繁了。

隻過得幾日,陸修文的一雙腿就失去了知覺,無法再下地走路了。

陸修文倒不在意,反而說:“反正也懶得走路,正好叫師弟背我。”

段淩沒有出聲,當天晚上卻把陸修文裹得像粽子一樣,背著他在院子裏走了一圈。

年關將近,天上又稀稀落落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