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歡從小受到的教養就是謙讓有禮,很難在這無理取鬧的老頭麵前反駁什麼。
林鏡意味深長說:“我勸你現在好好睡覺,不然以後更睡不了。”
楚非歡他低下頭,語氣裏難得有了一些沮喪:“睡不著。”
林鏡找個舒服的姿勢在棺材裏坐下:“為什麼?”
“在想我娘現在在哪裏?”
林鏡:“既然婢女能送你出來,你娘肯定也另有安排,不用擔心。”
楚非歡望著天上的月亮,悶悶不樂:“也不知道我去九賜劍宗後會怎樣。”
林鏡心道:會過的特別精彩。
但他嘴上還是倚老賣老:“想那麼多幹什麼,還能怎樣,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唄。你看老頭我都不知道還有幾天活的了,能活一天就珍惜一天。”
林鏡代入乞老三已經代入上癮了,敲著他的碗,突然眼睛一亮:“我給你搞個催眠曲。”
楚非歡微懵:“催眠曲?”
“嗯對。”林鏡搗鼓自己的破碗,用一木頭敲了敲,音色剛剛好。他越發來勁,解釋:“就是幫你快速睡覺的,給你唱個曲。”
小時候看武俠小說,裏麵乞丐多半是隱世高人,林鏡自認作為玩家半知天命,勉強也算知曉未來,裝個逼不過分吧。他自我代入良好,裝逼上癮,用乞老三漏風的嘴、唱了個乞丐行走江湖必備的蓮花落。“給你來首蓮花落。”
他木棍一敲泥碗,哼道:“東京有個黃表三,也會吃來也會穿。一生好放官例債,不消半年連本三。巢窩裏放債現過手,他管接客俺使錢。”
楚非歡:“......”
這講的什麼乳七八糟的官民勾結。
歇一會兒,呼口氣林鏡又哼哼著:“蓮花落,蓮花落,看爺娘不是親,有錢且去敬別人。三年乳哺成何用,娶了媳婦就要分。好酒好肉老婆吃,不怕爺娘鋨斷筋......”
楚非歡:“......”越來越過分了。
但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接受,也抱劍在墳邊安安靜靜聽起來,思緒飄的很遠。
“蓮花落,蓮花落,看兄弟不是親,三窩兩塊說不均。同胞也要分彼此,爭多爭少要理論。有酒隻和旁人吃,自家骨肉作仇人。”
老人牙齒不多,唱這詞也是哼哼唧唧的。
唱的詞不正經唱的人也不正經,可楚非歡就是睜著眼望著月亮,在乳葬崗把每個字都聽了進去。
腦海裏想的是生死未知的親人,一片迷茫的未來。
敲碗的聲音一下一下,伴隨老人的輕哼,卻讓這夜變得格外漫長,清風明月都溫柔了很多。
老乞丐還在哼。
“蓮花落,蓮花落,看老婆不是親,三媒六證結婚姻。嫌貧愛富竇家女,半路辭了朱買臣。墻西有個劉寡婦,守到五十還嫁人。夫妻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蓮花落,蓮花落,看朋友不是親,吃酒吃肉乳紛紛。口裏說話甜如蜜,騙了錢去不上門。一朝沒有錢和勢,反麵無情就變心......”
咚。最後一聲木棍敲在泥碗上,林鏡搖頭晃腦睜開了眼。望向唯一聽眾。然而對方隻是坐著,表情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喂,臭小子還睡不著?”林鏡喊他。
楚非歡回神,少年稚氣的臉上微有鬱悶,低低地說:“你這唱的都是些什麼啊。”
林鏡:“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識字。”
楚非歡:“......”從這人救自己時的身手他就能猜出這人身份不簡單,但是對方樂意演個乞丐,他也不好說什麼。
林鏡又道:“乞丐嘛走南闖北,唱的肯定都是些市井不入流的曲。”說著盤起腿,老流氓膂眉弄眼:“我還會青樓的艷曲,你要不要聽聽。”
楚非歡臉上瞬間浮上一股熱氣,故作鎮靜道:“不用。”
林鏡裂嘴一笑。
他這個猥瑣老流氓演的也真是出神入化了。
月上中天,看著楚非歡眼皮下淡淡的青色,林鏡也不在逗他:“躺下睡吧,我給你換首曲子。”
楚非歡:“你不用,我自己能睡著。”
林鏡翻個白眼:“不是淫詞艷曲。”
他隨手摘了片葉子,說:“是我閑來沒事自己琢磨出來的。”
確實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大概在上初中那會兒吧,他媽特別愛養植物,林鏡就手賤喜歡去扯葉子含嘴裏吹,看特殊品種的聲音有什麼不同,被打了幾頓後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