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昭咳嗽一聲,還在車上呢。

司機默默開高車載音響的音量。晚上憋了一肚子氣,郝思加沒處撒,開始衝丁昭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隻是提了一句,他就不高興了。四十好幾的人,本來每天都纏著我,最近碰也不碰一下,你說他是不是自尊心受創,和我示威?好笑,我年輕是無所謂,他最近工作那麽多,我怕他白天搞完晚上再搞,精力跟不上,猝死怎麽辦。好心提醒一下,居然還和我發脾氣,靠。”

等下車進公寓,他還在細數白睿德的幾大罪狀,聲音響亮,說得咬牙切齒。

走到二樓,樓道昏暗,隻見郝思加家門口有個黑影,影影綽綽。兩人嚇得一激靈,郝思加登時沒聲了,丁昭趕緊跺腳,聲控燈隨之亮起。

不是哪裏飄來的孤魂野鬼,白睿德正靠在郝思加家門口,衣冠楚楚,像是剛下酒會。

他見到丁昭,含笑說你好,小昭,我記得你,好久沒見。

隨之看向郝思加:“怎麽不接我電話?”

沒電了。郝思加嘴巴強。白睿德微微一笑,按手機,郝思加兜裏又開始演奏波麗露。

白睿德讓出門,示意郝思加拿鑰匙。

手伸進口袋,郝思加半天沒掏出來,他的手機鈴聲未停,舞曲開始漸強變化,管弦樂在樓道間的回響格外清晰。

這氛圍太焦灼,看得丁昭也喉嚨發緊。直到郝思加拿出鑰匙,他踱到門前,鎖眼插了幾次也沒對準。

白睿德輕歎一聲,俯身到他耳邊,“這麽簡單都做不到嗎?”

他包住郝思加的手,對上鎖眼,一次就插成功。

“晚安,小昭,謝謝你送思加回來。”白睿德按住郝思加後背,將人推進房內,與丁昭禮貌道別。

老式公寓沒有電梯,爬上五樓,丁昭緩過氣,給郝思加發條信息,問他怎麽樣。

那邊許久未回。

租的房子仍是亂糟糟的。兩個行李箱半開,丁昭隻拿出部分生活的必需品,其餘還塞在箱中。

前段時間忙於工作,回家就躺床上眯一會,沒有心情打掃。他跨過拆開的幾個快遞盒,走到窄小的陽台,窗沿邊有個煙灰缸,丁昭拿起旁邊的煙盒,抽出煙。

大約開封時間太久,煙卷受潮,吸兩口,有股餿掉的黴味。

在車上對郝思加撒謊了。他確實想了一會程諾文的事情。

在公司避開對方,社交平台不去了解,為程諾文建過的相冊也刪除了——該幹的都幹了,人的記憶卻無法用掃帚掃一掃就變幹淨。

程諾文留給他的烙印實在太深。這段日子他寄情尼古丁,希望借這樣東西來獲取精神上的穩定,以維持麵對工作時的從容不迫,程諾文的從容不迫。現在想,隻覺愚蠢,從容不迫的是程諾文,而不是那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