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不樂意:「那你也生病了?不也總是在醫院待著嘛。」
嚴真一時啞然。
顧淮越彈了彈他的腦門:「顧珈銘,服從命令。」
小朋友撅撅嘴,不情不願地跟著顧淮越走了。
嚴真看著兩人的背影,淡淡地扯出一個笑。
身後忽然傳來奶奶一道輕微的咳嗽聲,嚴真回過神來,快步向病床邊走去。
「奶奶,您醒了?」
奶奶點了點頭:「睡不沉。人老了還是少睡的好,睡多了就不妙了。」
嚴真笑了笑,還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奶奶看著她做這一切,最後緩緩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
「她走了?」
「嗯。」嚴真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您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咱們就在醫院,叫醫生也方便。」
奶奶微微搖了搖頭,看著窗外漸漸壓下來的暮色:「這一趟我是真不該來,給你們帶來了麻煩不說,還看見了不想見的人。」
「奶奶。」嚴真握住她的手,「您別這麼說,我和淮越都很想您和珈銘。你們來了我們高興。至於其他的事情,是預料之外的,您別往心裏去。」
「我知道。」奶奶反過來拍拍她的手,「隻是,蔣怡她……」
「我也知道!」嚴真適時地截過奶奶的話頭,不讓她多說,「我都明白。」
「你都知道?」奶奶從沒跟她說過這些,此刻聽她這麼一說,自然是有些驚訝的,強撐起上半身問,「你,你怎麼知道的?」
嚴真失笑地看著她:「奶奶您先別著急,先躺好。」
而奶奶卻不肯,隻是著急地抓著她的手問:「你都知道什麼?」
嚴真絲毫不懷疑奶奶要是站在地上,肯定已經開始跺腳了。
她不免有些無奈:「您和爸爸老當我是孩子,其實我已經長大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眼見著奶奶因為她不說重點又要著急,嚴真淡淡一笑,「好啦,我曾經在爸爸的相冊裏看到過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雙人照,照片上男人穿著一身簡單的軍裝,算不上英俊的臉龐上洋溢著淡淡的幸福笑容。
那是她的父親。
嚴真猜想,父親之所以笑的這麼開心或許是因為懷中女人的緣故。那個被他輕輕攬在懷中的女人長相非常漂亮,嘴邊有著淡淡的笑容。
嚴真看到這個照片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母親」這個詞。她不敢把這個詞隨便往這個女人身上套,可是直覺告訴她,那次父親病重時喊出的「蔣怡」兩個字,就是這個女人的名字。
或許,「蔣怡」會是她的母親呢,那她在哪裏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醉酒後的父親親口告訴她的。那次奶奶不在家,父親因為導彈發射試驗成功,喝了許多酒回到家裏。那時還幼小的她一邊照顧父親一邊想著照片,嘴裏小聲嘀咕著:「要是有媽媽就好了……」
誰知父親竟然聽見了,躺在床上嗬嗬地笑:「傻孩子,你媽媽,早走啦!」
嚴真記得自己那會兒還不解地問:「什麼時候走的?去哪兒了?你追回來呀!」
父親壓著酒意,抬起手臂,揉了揉她的頭發:「追不回來了,都追不回來了。最可憐的是小丫頭你呀,那時你才多大?!」
說著父親伸出兩根手指頭:「才兩個月!你才兩個月大!」
嚴真不由得想追問下去,可是父親擺了擺手,終究不勝酒力地睡了過去。醒來之後的父親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而從那時起嚴真也沒再提起過關於母親的任何話題。
「我知道這是咱們家的避諱,您和爸爸都不願意說起。索性我也就不再問了。」嚴真淡淡地結束了回憶
而一直看著她的奶奶卻歎了一口氣,說:「你打小就乖巧聽話,從不問我和你爸爸任何關於你媽媽的問題,有時想起我還覺得納悶。沒想到你自己已經知道這麼多了……」說到這裏奶奶笑了笑,「看來你爸說的沒錯,你從小就是個心事重的孩子,什麼事兒啊也是在心裏壓著,悶葫蘆一樣。」
嚴真微微笑了下。其實她是有病,是心病。
心事壓得太重,就成了心病。心病不好醫,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她努力讓自己別想那麼多,快樂的生活最重要。而現在,她依然這麼要求自己。
嚴真揉揉臉:「好了,不說這個了。這瓶輸完了,我去叫護士來給您再換一瓶!」
說著站起身向外走去,步伐不似之前的平穩了,倒有些風風火火。
奶奶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刻意地躲避著這個話題。
其實這樣也好。
她真的不需要知道那麼多,那樣會毀了她現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