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素有藏地江南之稱。

對於這幫大多數都是頭一次入藏的青年教師來說,來這裏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欣賞美景,二是這裏平均海拔三千左右,含氧量較西藏其他地方都要高一些,高原反應最不明顯。

嚴真之前跟顧淮越一起去過山南地區,積累了一點應對高原反應的經驗,再加上林芝地區特殊的地理環境,所以這一路走來,倒是沒吃多少苦,隻是在途經一個高海拔的山口時稍微有些不適。

相比之下,王穎就比較慘了。她的身體本來就比較弱,在長時間車程和高海拔的雙重折磨下,抵達林芝的第二天晚上王穎就病倒了。又是感冒又是發燒,把帶隊主任和嚴真嚇了一跳。

所幸顧淮越在西藏地區待過幾年,經驗豐富,出發前早就備好了藥。在醫生到來之前先給她吃了點藥,免得她病情越拖越嚴重,又和嚴真一起陪同著照顧了她一晚,最後體溫總算降了下來。

於是王穎同誌醒過來後最先說的兩句話就是「我要回家」和「多謝妹夫」。

嚴真登時哭笑不得,看著顧淮越的眼神仿似多了一絲羞怯。

入藏的第五天,王穎的身體完全恢復過來,嚴真便放下心和顧淮越一起去了林芝軍分區。

來之前老爺子已經托關係查到了父親生前所在的哨所,是林芝軍分區下設的一個哨所,主要看管輸水管道,保障更遠地區哨所的用水問題。所以說,嚴真的父親就葬在軍分區專門的烈士陵園裏。

老爺子怕他們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地方,就直接幫他們協調了一名姓李的幹事,專門負責給他們引路。

他們到達林芝軍分區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李幹事便直接把他們帶到了招待所:「墓園離咱們這兒有點遠,今天過去肯定得冒黑回來,要不今天先在招待所休息一晚,咱明天再過去?」

顧淮越欣然應允,當晚就在招待所住了下來。

嚴真跟著他在整個林芝地區奔波了大半天,此刻坐在床上卻是明白了。她吸了一口氣,悶悶地問:「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預謀的?」

能把事情安排得這麼詳細周到,得花費多長時間才行啊,怎麼她就事先一點苗頭也沒看出來呢?

「這個啊,那時間可就長了。」他攬住她,吻吻她的額角,語氣有些許寵溺,「不過呢,這效果可沒想象中的好。」

「你想象的是什麼?」

「嗯,要按照我的設想,你現在應該感動得投懷送抱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而嚴真卻羞得臉都紅了。這人臉皮怎麼越來越厚,她想說聲謝謝都沒那種氛圍了。可轉念又一想,或許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所有的好。

次日,李幹事一早就帶著他們出發去了陵園。

陵園距離軍分區有些遠,而且通往那裏的道路狹窄泥濘、曲折不堪,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步行前往。李幹事在西藏當了好幾年兵了,對這裏自然是熟悉無比,顧淮越也是從這裏出去的步兵,走這麼一趟肯定也不在話下,於是就隻剩下嚴真。

李幹事擔心嚴真撐不下來這一趟,事先也向顧淮越提過,說等過幾天路好走了再過去。顧淮越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他明白她的心思,自從來到林芝之後她夜裏就沒睡過好覺,一來可能是身體問題,二來就是她心裏藏有心事,睡不著。

都說近鄉情怯,近人,恐怕亦是如此。她想見,可因為陌生內心還留有一絲恐懼。他不太想看她這樣,所以還是早點去得好。而且,真到了出發的那一天,嚴真的反應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一路上雖然是他牽著她,可她也沒有落後半步。看著這樣堅持的她,顧淮越立刻恍悟。他怎麼忘了,她從來都能讓他刮目相看。

走了將近兩個半小時才到軍分區的烈士陵園。

甫一走入大門,嚴真就能感覺到這裏特有的肅穆與凝重。她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前走。

陵園裏的墓共有五排,說不上精雕細琢,矮矮的一個墳塋上斜聳著一塊白色大理石墓碑,有的墓碑上除了鐫刻逝者的姓名之外還嵌著逝者照片及逝世年月,而有的墓碑上卻隻留有一行姓名。

「這裏麵葬的,都是犧牲在這裏的軍人嗎?」撫著墓碑,嚴真低聲問道。

李幹事「嗯」了一聲:「這裏葬的都是這麼多年以來犧牲在藏地的戰友。」

凡是過往的軍人都會自動在這裏停下來,這裏也曾經為他們鳴過槍。所有的一切都是為逝去的戰友默哀,請他們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