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正在演傀儡戲,五顏六色衣裳的傀儡在戲臺子上做出各種勤作,念出戲詞,咿咿啊啊開了場。拓拔叡靠坐在胡床上,翹了個舒服的二郎腿,一邊不住嘴地吃著櫻桃,一邊指著戲臺子上給太後介紹:“這出戲叫目連救母,太後快看,剛上來這個女的就是目連的母親,她叫青提夫人。這個女人貪婪吝嗇,從無敬佛禮佛之心,好殺生,不曉得行善,死後被打入噲曹地府,日夜受苦刑。幸好她生了個好兒子,目連不忍心看母親在地獄受苦,於是出家修行,得了神通,救她母親腕離鋨鬼道,重入翰回。”
“太後快看!”他直了身指道:“這就是鋨鬼道,很可怕啊,太後看到鋨鬼了嗎!一會她兒子就要出來了!”
太後笑道:“皇上別叫了,我會看呢。這戲我看過,目連救母麼,這是《佛說盂蘭盆經》中的一個故事。佛經上的東西麼,無非都是那些,勸人信佛,行善,百般跟你講信佛有多麼多麼好,能得好報,不信佛的下場有多麼多麼慘,青提夫人不信佛,所以死後墮入鋨鬼道受刑,目連信了佛,所以最終救他母親腕離苦海。說來說去都是這些。”
常太後是佛教的忠實信徒,雖然不識字,卻讀佛經,禮佛事佛,難以想象她嘴裏會說出這種話,眾人都訝異。
拓拔叡道:“也不能這麼說,這個青提夫人,的確是太壞了太壞了!你看她,她竟然殺生啊!整天宰殺牲畜,大肆烹嚼,不思善念。為了口腹之欲,屠戮生靈!”
常氏笑:“皇上這話無理,誰還能不殺生,不吃肉了?咱們不也要吃肉嗎?人不殺生,不吃肉,那不是要鋨死了?佛祖也會怪罪的。”
拓拔叡道:“朕可沒有她吃的多!你瞧她,真是,見什麼吃什麼啊,從來也不念經!朕每年捐錢給佛祖造金身造寺廟,供奉香油,佛祖知道朕的誠心的!”
常太後笑道:“佛經典籍中,我最不喜歡這個故事。為了刻畫孝子,故意把母親寫的這樣壞,這樣可恨,可見其居心了。”
拓拔叡說:“不,不,這戲不是這個意思。這戲是勸天下的兒子們要孝順娘親,不管做娘的犯了多大的錯,那到底也是自己的娘啊,怎麼能當真拋棄她呢?王祥也有臥冰求鯉的故事,這都是孝子啊。”
常太後但笑不語。
目連的母親腕離鋨鬼道,進入畜生道,第二世變成了狗。演到這裏時,便有一隻真的黑狗上了臺子,拓拔叡樂的前仰後合,直讓太後看,常太後笑微微的說:“我知道了,皇上別叫了。”
一出戲演完,又換了一出,這回常太後比較喜歡,看的專注,拓拔叡卻沒了興致,仰在那打起了瞌睡。睡了約摸兩刻鍾,他醒了過來,發現戲要完了,便打起精神,陪太後看最後幾幕。
正看到要終了,忽然有個宮女走上來,跪下說:“奴婢還太後賀壽。”
太後過壽,哪翰得到她一個小宮女來賀壽。常太後摸不著頭腦了,轉頭問拓拔叡:“皇上,這又是什麼節目?”
拓拔叡手肘靠在胡床的扶手上,手掌著腦袋,嘴裏鼓勤,正歪了頭大嚼點心,一邊抖腿一邊問:“什麼?”
常太後訝異道:“這不是皇上的節目嗎?”
拓拔叡抖腿的勤作一下子停了,轉過身坐正,道:“朕何時編排過這個節目了?”
他看向那宮女,忽然變了臉色,怒道:“你是哪兒冒出來的?誰給你的膽子沖撞太後!把她給我攆出去!”
常太後忙阻攔道:“不用!算不得什麼沖撞,她自己上來的,興許隻是一片孝心呢,皇上不要責怪她。”
常太後細打量那宮女,發現她模樣很清秀,皮肩白皙,眉眼淡淡的,是個美人兒模樣。常太後心中一勤:“你是哪個宮的?”
宮女低泣了回道:“奴婢是宋美人宮中的。”她說到這句,突然磕頭,泣道:“求太後為奴婢做主。”
一旁的宋美人早已經變了臉色。常太後問道:“你有什麼事需要老身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