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氏多少萬年的大氏族,祖庫裏也不過三四套菩陀玉陣旗。

少主與少夫人是有婚契,但那是基於情蠱相思引,也是當年為了取得昆侖滄川劍尊的支持,可滄川劍尊畢竟已經隕落,他原以為……

突然意識到什麽,冷汗瞬間從呂總管額頭滲出來。

“是……”呂總管掐著嗓子,小心問:“主子,不知取幾套?”

褚無咎看也沒看他,他撚著魚食,垂眸望著彩鯉們爭相奪食,神色讓人辨不出情緒。

“都送去。”

半響,他溫和開口:“父親病重,不需要那些,他私庫裏的也取出來,一並送去。”

呂總管早已滿頭冷汗,他恭恭敬敬伏跪,顫聲道:“是。”

褚無咎不再說話,像隻是隨口一說。

呂忠萬萬不敢再多揣度,他趴在地上,隻心裏暗暗記住一個念頭:

看來無論如何,這少夫人,終究還是少夫人。

——

阿朝與越秋秋道別,跑回自己的洞府,打開密室,鑽進去。

小屋裏一切如舊,阿朝挽起袖子,先把四角八方擺上拿回來的陣旗,又在花瓶中放兩支剛摘下來的新花,掛上一串新風鈴,跑去看看衡玄衍的狀態,給師尊喂了四五滴血,然後又擰濕帕子給他擦擦臉擦擦手,嘴唇給抹一抹水,團團轉忙完這一通,都做完了,才搬個小板凳過來,跟他說話。

“師尊,我剛才去雲天殿前的廣場了,是霍師兄和蔚師姐回來了……”

阿朝坐在榻邊,絮絮叨叨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蒼掌門用了打神鞭,那一鞭被霍師兄擋下了,但也打到蔚師姐……魔君帶著蔚師姐霍師兄離開的時候,我遠遠看見蒼掌門眼眶紅了,我知道他心裏也很難過。”

阿朝隻代入自己想想,如果是她跟妖魔跑了,甚至甘願受打神鞭,師尊氣到不得不當眾打她一鞭,心裏卻肯定難過極了。

師徒師徒,數百年的時光,嗬護養育,傳道授業,在修界宗門的傳統中,是遠比血脈更深切的親緣。

“蔚師姐與魔君很恩愛,魔君對她也很好,他看起來並不是個暴虐邪惡的人,我反而聽說他對自己的族人很愛護,重情重義,他深愛蔚師姐,那麽狂傲的一個人,甚至願意為了蔚師姐退讓,與人族和平共處……他們很勇敢,看起來也真的很幸福。”

阿朝低聲說:“如果她們都是人族,該多好……她們能一直幸福下去,多好啊。”

勇敢的仙子,和勇敢的魔君,為了愛和幸福而義無反顧,竭力想兩全,就像話本裏寫的那種熱血沸騰的傳奇故事。

幸福的人,如果能永遠幸福,該多好啊。

“…可是,那畢竟是魔啊。”

妖魔,與人族,哪怕說得再好聽、再粉飾太平,也終究是兩個種族,一個以五穀和靈氣為食,一個以惡欲和血肉為食,當兩個族屬最龐大最根本的利益相悖,就終究是要分出勝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