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府的時候,在街上一家小酒館看見肅大哥撐坐在門邊喝酒,他衣衫破爛,渾身汙泥,仰起頭,大口大口往嘴裏灌酒。
一匹汗血駿馬從遠處疾馳而來,嘶鳴揚蹄停下,紅衣勁裝的女將跨馬下來,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壺,怒喝:“你發什麽瘋!”
“如果你放不下!就去把你心愛的女人搶回來!”她厲罵:“別像個懦夫!讓人瞧不起!”
霍肅一言不發,踉蹌著起來去拿一壺新酒,鄧凝一腳踹開他身邊所有的酒壺,反身抽出馬側的紅纓槍,反過木質的槍身向他刺去
霍肅終於再撐不住,他扯起旁邊的刀柄,直接與鄧凝廝打起來,年輕的男兒與女郎刀槍相擊,拳腳相接,飛沙走石,驚起街邊百姓一陣驚呼。
朝朝透過車窗看著他們,怔了好久。
過了會兒,她慢慢把下巴放在交疊的手臂上,不知為什麽,心情莫名開心起來一些。
事情總會好起來的,她想,不好的事情總會過去的,每個人都會有好好的未來的。
天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她到公子府的時候,九公子正在水榭賞雨。
水榭素淨,細細的水串從飛簷落在雕花欄杆,濺起碎小的雨珠,有人跪在地上低低稟告著什麽,他歪倚在貴妃榻上抵著額角假寐,像是在聽又像是沒在聽,手邊垂著半卷散開的竹簡。
朝朝提著裙裾順著木階跑上去,聽見噠噠腳步聲,那幾人不由噤聲,更深地低下頭。
九公子這才睜開眼,看見朝朝,便露出淺淺的笑來,向她伸出手:“阿朝。”
朝朝跑過去,握住他的手,坐到他旁邊:“你的傷好些了嗎?”
“家裏還有一些適合你的滋補的藥和藥方,我都找來了。”她摸摸他的額頭,又去摸他頸側:“還發熱嗎?還咳血嗎?”
他小時候在宮中不受重視,受過許多苦,身體也不好,之前那日在街上咳了血,之後就在府裏養病,斷斷續續不見好,如今又是春天換季,最容易發熱生病,朝朝很擔心他。
九公子有些縱容地任她在自己臉上身上亂摸,才握住她的手,把腦袋靠在她肩頭,才輕笑說:“好多了。”
不遠處的禁衛長褚毅微微動了動手指,亭子裏跪著的那幾人無聲無息後退,在朝朝注意到他們之前,已經全退下去了。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看亭外細細雨幕成簾,有一種靜謐而安逸的美好。
朝朝靜靜看著那雨幕,突然心裏湧起一種衝動。
“我們盡快成婚吧。”她說:“等婷姐姐成婚後,我們也成婚吧。”
九公子看向她,輕笑:“你原來不是總不願意早嫁,舍不得家,想在家裏多留幾年。”
“我嫁給你,也可以回家呀。”朝朝毫無異樣地說著,她彎著眼睫,歡快道:“我的家在那裏,你在這裏,我貪心,我都想要,想要永遠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