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她保護不了自己的家人,她的愛情,她的婚事,隻會讓親近的人受到傷害。
她已經牽累了爹爹,不能再牽累家裏了。
褚無咎不會放過她,她沒有本事和他爭,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一切事情重回正軌。
她死了,他也許會痛苦不甘,但時間會淹沒一切苦痛,大家總會回歸正常的生活,他會好好做回他的皇帝,娶姐姐,生小太子、小公主,過三年、五年,十年、三十年……許多許多年後,當他子孫滿堂,他也許都已經記不清這些往事,也許隻模模糊糊記得曾經有她這麽一個不識相的青梅竹馬。
朝朝想著想著,不知怎麽,竟然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笑起來。
她慢慢抱起膝蓋,靠著棺槨,臉頰貼在冰涼的棺側,輕輕地哼唱,小時候爹爹哄她睡覺的曲調
“小燕兒,小燕兒,
啄新泥,嘰嘰叫喳喳,
巢暖舊屋炊,春風吹,急催燕兒歸。”
大火燒起來。
她靠著棺槨,閉上眼,眼淚忽而流下來。
“爹爹,爹爹。”她終於忍不住大哭:“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做皇後了,我不做皇後了。”她大哭:“我不要害死您,我不要害死您!您回來,您不要死,別不要女兒,別不要朝朝…”
“…嗚嗚”
大顆眼淚滾落,她在承受不住般地伏下來哭:“都是我的錯——”
“…是我,是我的錯……”
“我不嫁給他了。”烈火燒起她的衣角,她蜷縮起來,泣不成聲,嘶啞地嗚咽:“朝朝再也不要、不要嫁給他了。”
——
鐵騎獵獵踏過朱雀長街。
想起剛才相府發生的種種,呂總管騎在馬上,腿還忍不住哆嗦。
一個親王,大幾位宗親朝中大員,說殺就殺。
甚至如果沒有新後叫停,呂總管毫不懷疑,陛下真的會把那些宗親大臣的九族全拉來,殺得血屍滿地。
陛下有雄韜偉略,有卓識與胸懷,有任何明君該有的品質與德行,甚至他脾氣絕不算暴虐,大多時候淡漠得平和從容,但呂總管從沒這麽深刻地意識到,陛下身上流著那位“瘋帝”的血,仙神可以做神,也可以變成比惡鬼更瘋魔的怪物。
呂總管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身後猝然激烈的轟喊聲。
“大火!”
“哪起的火?!”
“大火——”誰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喊:“相府大火了!”
呂總管腦子“轟”地一聲。
他眼看著浩大的隊伍停下來。
他看著最前麵的年輕的帝王倏然勒住馬,他猛地轉過身,望著那天邊烈火燒起的方向。
他久久地望著,仿佛化作一塊人形的石像。
呂總管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