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這個羔羊般的少女,支起螻蟻般的手臂,最終摧毀了他的一切!
阿朝看著他因暴虐與殺意而燃燒的眼睛,聽著那一聲“敗”,她想到這一路上看見的一切,全身突然開始輕輕顫抖。
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因為一種不敢置信的狂喜。
血羅刹像知道她怎麽想的,他掰過她的頭,讓她看向宮牆之外,宮城城門已經被撞開,旌旗獵獵,都是各家仙門的宗徽,行軍列陣烏壓壓排滿騎著異獸的修士,阿朝一眼就看見中央高高飄揚的昆侖的旗幟。
是昆侖的旗幟。
什麽樣的情形,可以讓百宗的旌旗浩浩揚進這江都魔宮的宮城?
“你猜到了,是不是。”血羅刹低笑:“來,看看,是你心心念念的誰來接你了。”
阿朝感覺自己被掐著的臉頰倏然鬆開,然後她的手臂被猛地扯住,一股無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劇痛從曾經被折斷的左臂升起,鮮血一下湧出來。
血羅刹攥住她的手臂,他野獸般的尖而泛著渾濁魔氣的指甲深深掐進她皮膚裏,黑氣絲絲縷縷鑽進她血肉,就在那一刻,她被猛地拽著轉身,她睜大的瞳孔裏倒映著燒天的火光,和那道緩緩走來的人影。
那人頎長、高大,白發蒼涼得像暮色盡頭的月華,梳成質素的發髻,餘發端正而柔和地垂落。
他穿著青褐的長衫,遮蓋住嶙峋而過分清瘦的身體,寬袖下自然垂落的雙手腕臂緊叩一條鐵黑色的粗重鎖鏈,鐵鏈隨著他的步伐碰撞出沉重的一聲聲悶響,那冰冷的黑色,像一道最醜陋的疤,殘忍地烙印在這個本該仙人一樣的長者身上。
阿朝怔怔看著他,漸漸的,視野無意識被淚水模糊。
“衡玄衍。”血羅刹猖獗的大笑聲在她頭頂響起:“快看看,這是誰?!”
衡玄衍抬起頭,他麵龐清俊而光華,仿佛仍是曾經幹坤正道至尊最盛年的模樣,隻是他眼尾有一塊小小的黑斑,魔氣在其中細蟲般地蠕動。
他是一個太強大堅定的人,這猙獰的魔氣並不能動容他眼中的清明,隻是那再清明的肅色,當他目光落在被魔尊挾製的少女,終於還是變作急風驟雨般的怒意。
“放開她。”衡玄衍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是成年人的低沉,含怒時也不會倉惶大亂,每一個字都自有沉甸甸的重量:“血羅刹,挾持稚女為質,你的日頭都活進狗肚子裏了嗎!”
血羅刹咬著後牙,神色呈現一種戲謔扭曲的癲狂。
“稚女?”血羅刹大笑:“就是這個稚女,你這個好徒弟,把你從仙魔戰場拖回去藏著,讓你一個必死的鬼,活生生再一次逼到我麵前,毀了我萬千年的大計。”
“衡玄衍,衡玄衍,你養出個多大的寶貝。”血羅刹掐住阿朝的脖子,親昵貼著她臉頰,一雙如鬼火烈烈的眼睛笑望著衡玄衍:“我真是喜歡她,衡玄衍,你快死了,我如果也死了,我們兩個老東西死著多寂寞,不如叫她來陪我們一起下森羅地域,日後你我對弈下棋,她侍立旁邊為我們焚香遞茶,那豈不是快活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