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眉宇變得更溫柔,抬手摸了摸她頭髮,趙芸兒心裏充滿驚喜,她仰起腦袋,小鳥一樣殷切想去蹭他的手掌,那隻籠在頭頂的寬大手掌突然頓住。
趙芸兒愣住,抬起頭,就見帝王突然像定住,望凝著一個方向。
薄淡的笑弧從他臉上漸漸散去,有那麽一瞬間,趙芸兒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的涼意。
但那種冰冷的錯覺很快消失了。
呂總管心裏一震,他遠比趙芸兒侍奉在帝王身邊的時候長,更敏銳意識到異樣。
呂總管眼神在那方向掃過,掃過那些隱約有印象的宮妃美人,看見長羅家的小姐與旁邊一個麵目陌生的少女。
那少女周身沒有靈氣,是個凡女,她相貌清秀平平,眼神沉默安靜,穿金戴玉,單薄的身體卻根本撐不起這般豔美的華服。
呂總管略想了下,想起之前長羅家送上的奏折,說在肅州平叛時正找到一個能讓金雀牌變色的女孩,將隨軍護送回來,想必就是這少女。
當金雀牌尋到第一個女子送入帝宮時,整座內廷都為之震動,但四百年過去,一個個美人被獻進宮來,說多不多,說稀罕也已經算不上了。
呂總管略打量了她,見她始終低著頭,滿是緊張溫吞的怯懦,不由失望,這樣的樣貌性情,在宮中是出不了頭。
呂總管察覺到趙淑妃有些泛冷的目光投在女孩身上,心裏歎一聲氣,到底問:“這位可是李姑娘?”
那細瘦的女孩微微抖了一下,才邁著小步子上前,生澀地深深屈膝行禮,聲音細若蚊蠅:“民、民女…是。”
呂總管心裏失望更甚。
送入宮中的姑娘,要麽如淑妃驕傲張揚,也有些如這女孩惶惶不安,擔不起這份天降的尊榮富貴,也罷,畢竟是金雀牌選中的人,早早打發去行宮,好歹從淑妃手中留下條命來。
呂總管低聲說:“陛下可要為這姑娘封一個位分。”
那凡女細瘦的肩頭繃緊,低垂的頭顱輕輕發顫,銜珠的金釵晃動,也不知道是惶恐還是緊張。
阿朝低著頭,感覺著那山一樣冰冷漠然的視線落在頭頂,她的後背不受控製地滲出汗,漸漸陰濕單薄的中衣。
她的緊張與謹慎是認真的,因為她知道,如果認出她,他真的會殺了她。
過了一會,那極具壓迫力的視線消失了,阿朝聽見許多聲恭敬的“恭送陛下”。
帝王離開了。
阿朝倏然鬆口氣,她還維持著屈膝的姿勢,小腿輕顫鼓脹,幾乎踉蹌跪下去。
長羅樂敏過來扶起她,也舒了口氣,小聲說:“陛下怎麽突然來了,嚇死我了…”
“雖然沒有封位,但你在呂總管麵前露了麵,淑妃也不會再動你。”帝王連一個封位都沒給,與之前想象的各種可能天差地別,長羅樂敏有些失望,但又歎聲氣:“算了算了,反正你不是也不願意進宮,你應該會被送到行宮裏,等我跟哥哥說,去少府走動走動,給你找個富庶點地方的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