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忽然怔住了。

她好像已經忘記多久,沒見過他這樣平靜而柔和的神態。

他撥開她的手,用手指尖,很輕、很輕地摸一摸她的肚子,像頭龐大猛獸彎下腰小心翼翼用舌尖含一口水,好像那是一個上天賜予的太過珍貴的、以至不知該怎麽鍾愛才好的寶物。

不知為什麽,阿朝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看著他專注而柔和的眉眼,好像看見心口有一朵花,慢慢地枯萎。

對不起啊,

她聽見自己心裏一個聲音,輕輕地說:

褚無咎,對不起啊。

——

“為什麽又叫我們來?”越秋秋看著越來越近的帝宮,像看見一頭陰森盤踞的怪物,她臉上出現極致的驚慌與憤怒:“他還沒有報復夠嗎?放我們回去又叫回來,他這次又想怎麽羞辱我們?!””

“秋秋,不得擅議君王。”

霍肅叫住她,沉聲說:“傳旨的使者已經說過,傳召我們來的旨意不是發自君王,是來自內廷。”

“內廷…”越秋秋恍惚,想起那個年輕女孩陌生的麵容,可她的眼睛,她看自己的眼神……越秋秋突然哽咽:“什麽內廷,整個王朝都是他的一言堂,誰能違抗他,誰又敢越過他下這一道旨意。”

霍肅一時沉默,也不知說什麽,磐石刀在他身側,他抬起左臂,不自覺摸到空蕩蕩的右臂袖口

越秋秋看著他,眼中淚意更濕。

她對不住大師兄,是她太愚蠢,輕易被趙家的人挑動,想都沒想跑出山門興高采烈去認親,釀出那一場大禍,害得師兄斷了一條手臂,還險些拖累整個山門。

她攥緊手掌,心裏下了決心,如果這次帝王還不放過她們,她就當場自刎,把這條命撂在那兒,也絕不能讓師兄再替她擔罪!

帝宮九重宮門次第大開,先是禁軍護道,走進內廷時,換成衣著華美的宮人引路,霍肅錯愕發現他們沒有被領去外朝覲見帝王的未央宮,而是被直接引入更深的後宮。

越秋秋看見越來越近的宮殿,臉色蒼白。

那高高懸起的匾額,上麵沉而冰冷的三個字,宣室殿

即使她都知道,這是帝王的寢宮。

帝王在這裏召見她們

——他是終於要尋個由頭,把她們昆侖私刑處死在這裏嗎?!

霍肅也皺起眉,他看著匾額,對身後所有人沉聲說:“跟著我進去,沒有我下令,不得擅自開口說話。”

越秋秋手腳冰冷,默默攥緊手。

宮人推開門,霍肅第一個大步走進去,諾大的殿室,擺設雍重而典雅,無數宮人垂首侍立左右,而在大殿盡頭,一張寬大的鑄金長榻的中央,沒有想象中高大而冷漠的帝王,卻是端坐著一個少女。

看見這一幕的瞬間,所有滿臉肅穆緊繃的昆侖弟子都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