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慢慢收回手,看著呂總管驚恐的臉,心沉下去。
摘星樓下跪滿了人。
阿朝從沒見過這麽多人,宮人、禁軍,仿佛宮中所有的人都跪在這裏,不知哪裏傳出低低的驚恐的泣聲,她望向遠方,未央殿外,是黑壓壓的人頭,無數朝臣被聚集在廣場上,這些平日呼風喚雨的官員勳貴,此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茫然又倉惶地聚集,天空沉沉地墜著,像壓抑著一場前所未有恐怖的風暴。
阿朝走上台階,走到樓頂,雕欄玉砌,軟毯垂紗,仍仿佛是之前的模樣。
雙扇屏風隔開,露空的天台上,是一道頎長的人影,帝王負手站在圍欄邊,玄冕大氅,旒冠玉帶,有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威嚴。
阿朝感覺後腦隱隱發麻,她忍不住問:“你這是做什麽?”
她的聲音突兀響起,像一把匕.首刺破靜謐到凝固的空氣,呂總管等人早惶惶跪在地上,帝王緩緩偏頭看來,他的眼神平靜淡漠,不見什麽怒意,卻莫名更讓人害怕。
“你在對誰說話。”他淡淡說:“冒犯主君,就是你在昆侖學的規矩嗎。”
“…”阿朝抿著唇,可褚無咎沒有說錯,隻要他一日還是三界大帝,她總該守應有的禮節。
她有點艱難地跪下行禮:“臣妾無狀,拜見陛下。”
她的肚子仍然是隆起來的,行禮的姿勢很不方便,她感覺帝王冰冷的視線在她肚腹劃過,他無可無不可招了招手,像招小狗一樣:“過來。”
阿朝這才站起來,慢慢走到他身後兩步,他卻伸手抓住她手臂,把她拉在身邊,手掌握在她肩頭。
這種熟悉的親密姿態讓阿朝心裏更沒有底,她完全看不明白他想做什麽了,她扭頭想看他,就聽他笑一聲:“往下看。”
他有點古怪地笑:“孤準備了一場好戲給你瞧。”
阿朝下意識低頭往下望去,才望見宮城上不知何時架起高高的台子,豎起一根很高的旗杆,上麵卻沒有豎起帝旗,一條如蟒如蛇背生雙翼的妖物綁在杆子上,瘋狂地尖叫掙紮。
阿朝乍一下沒看清,茫然地看著,直到她看清那蛇妖的麵孔,全身倏然僵硬。
那蛇妖生得一張女人的臉,花容月貌,此刻卻因為恐懼而扭曲,覆滿淚水
——是蔚韻婷!
“上古有大妖“靡”,人麵蛇身,負有雙翼,擅百變化,可化任何力量於己用。”阿朝感覺自己的肩頭被冰冷的手掌緩緩摩挲,聽見頭頂男人用平淡的聲音:“半妖靡蛇,是一味稀罕的補藥,食而大補,妖魔能吃,也許人也能吃。”
然後他突然停止出聲。
阿朝感覺他凝視著自己,她慢慢扭頭看他,正看見他臉上緩緩露出個奇異的表情。
他凝視她,忽而說笑一般地輕緩說:“阿朝,你吃了她,夠不夠為我懷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