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無咎瞥她一眼,他的神容很冷靜,不見什麽意外或憤怒,淡淡說:“我是妖魔,若是哪日我徹底瘋了,你不怕我殺人嗎。”

“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帶你去魔界好了。”阿朝可可憐憐、抽抽噎噎說:“我還沒去過魔界,聽說那裏很亂,天都是烏漆嘛黑,大魔頭們都愛互相殺人,我帶你去那邊,我給你栓條鏈子帶著你去,你發瘋去那邊瘋,別禍害我們幹坤大地就行。”

帝王:“……”

“褚無咎,好不好。”阿朝蹭它耳朵的絨毛:“褚無咎,我陪著你,你一個入魔的妖怪,和我一個體弱皮脆的凡人,我們倆誰也不嫌棄誰,我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一起,也不計較以前誰欠誰多誰對不起誰,我們重新來,以後再也不猜忌了、再也不爭吵了……好不好?”

褚無咎靜默地遙望著海,沙岸連綿龐大的陣紋在月色下泛著淺淺的流光,那些流光星星點點飄向盤踞在高高礁石的君王,縈繞在它覆滿力量的皮毛,隨著海風緩慢地起伏,它像一座亙古神魔的塑像。

過了很久,它轉頭看她。

它有深紅的妖瞳,凝望著她,在夜色與月光中,漸漸泛出一種靜謐而複雜的神色。

他冷不丁問:“我和衡玄衍,誰在你心裏更重?”

阿朝一瞬間窒息了,她真想敲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麵都是什麽玩意兒?!

“你是不是有病?!”她甚至尖叫起來:“神經病啊你!你為什麽總跟我師尊過不去?那是我師尊,把我養大的師尊!你能不能別這麽齷齪!你要不要臉?!當別人都和你一樣腦子有大病嗎?天啊,我都沒臉說,你你你——”

她氣得頭暈目眩語無倫次,薅它頭頂的毛,又狠狠咬它耳朵。

帝王臉黑下來,忍耐了幾下,在她來抓它鼻子的時候終於用尾巴把她扯下來,扯到平坦的礁石上,壓下去。

阿朝被大狐狸絨絨的長毛覆住,像一隻被老母雞孵著的小雞崽,她胡亂奮力掙紮,狐狸看著她,過了會兒,它低下頭來,弧度修長優美的狐吻落下來,緩緩貼在她臉頰。

阿朝的抓撓漸漸頓住,她伸出手,抱住它長長的狐吻。

它的呼吸溫熱,又沉穩,一下一下,拂吹在她手臂,明明是一頭龐大而鬼魅的妖魔,卻讓阿朝恍惚覺得,好像又抱住了曾經那青澀冷淡而溫暖的少年。

“衡明朝。”他胸腔的震動傳遞到她身上,聲音低沉鎮靜,他說:“哪一天,我若讓你啟引滄海,你不要多問,不要猶疑,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不知為什麽,阿朝眼眶忽然濕潤了。

“嗯。”她用力點頭,嗚咽:“謝謝你,褚無咎…嗚,謝謝你…”

“我不會辜負你的。”她哭著亂七八糟說:“我以為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以後再也不騙你,我以後把你當祖宗一樣,當大寶貝,嗚嗚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