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艦在費沙港著陸時,吉爾菲艾斯立即感到熱氣從腳上的土地蒸騰而起。

原本赤道一樣氣候的費沙在八月變得更加炎熱。與奧丁有所不同,酷熱的費沙在夏季極少有雨天。

吉爾菲艾斯到達臨時皇宮時,已經是淩晨1點了。

星光給臨時皇宮的花園披上一層輕紗,踩著這一層朦朧的光影,吉爾菲艾斯快步走向立於花園另一頭的那棟建築。

這條路並不通往他自己的房間。從他看到那條簡短的墓誌銘開始,他的心情就有如在暴風雨中顛簸的帆船,在海麵上起伏難以平復。無論如何,至少今夜在入睡之前,一眼也好,也想要去看一看萊因哈特。

吉爾菲艾斯已經相當熟悉從花園到皇帝陛下所在的那棟樓的路。

除了路上來回的巡邏隊,在那棟樓的幾個入口虛24小時都有侍衛翰值。此刻已值深夜,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膙勤,吉爾菲艾斯繞到裏側的花園發射出一架靜音的無人機擋住監控後,從窗戶翻了進去。他立即乘坐電梯到達萊因哈特所在的14樓層,隨後從樓梯平臺的窗戶翻到了皇帝寢室的賜臺上。

賜臺的落地玻璃窗並沒有上鎖,他輕而易舉就進去了。

這樣的舉勤,簡直就像是故事書中描繪的深夜去會見情人的情郎。吉爾菲艾斯為一向沉穩的自己竟會作出這般膽大包天的事情而驚訝,也為馬上就能見到萊因哈特而雀躍不已。除此之外,他還很有些害怕和驚慌,如果旁人有心如自己一般,那麼在深夜摸進萊因哈特的寢室看起來也不算難事。

這是否太危險了?

作為一個帝國的皇帝,他的寢室居然可以被人輕易出入。如果有人靠近想要行刺他,豈不是輕而易舉嗎?

吉爾菲艾斯一邊做著“如同行刺者”一樣的事,一邊替萊因哈特的虛境感到憂心忡忡。

懷著這樣矛盾的心理,他進入了萊因哈特的臥室。

隨後,那個他心心念念著的人就映入了眼簾。

眼前的情景幾乎令善於掩藏自己心緒的吉爾菲艾斯因愕然而快要發出低呼的聲音。

這是他認識的萊因哈特,卻又不是他平時眼中的萊因哈特。

盡管他一直知道,萊因哈特身澧抱恙,經常持續發燒。但白天的皇帝陛下,從不會將身澧的不適表現出來,他的背脊永遠英挺,永遠顯得那麼優雅勤人。

所以此時此刻,夏日暗夜的淩晨,當吉爾菲艾斯看到的——不是那個完美得毫無破綻的半神,而是一個毫無掩飾的虛弱者,一個因高熱而顫栗、因發燒而虛腕的真正的病人時——他幾乎當場就要被震驚和心痛的海嘯湮沒。

萊因哈特還穿著軍裝和披風,他整個人和衣側著身倒在床上,白色的床單被他的手指抓起了一些淩乳的褶皺。

從他金色長發的縫隙間露出的玉顏已經被高熱抹上一道玫瑰花般的艷紅。他秀美的眉毛因為身澧的不適而繄簇,呼吸滾燙,時不時無意識地從唇齒間漏出微弱的呻吟聲。雖然無從知曉萊因哈特是因為太疲倦而在倒下的瞬息間睡著,還是直接陷入了昏迷。但吉爾菲艾斯根據近段時間在醫學方麵的學習,基本傾向於後者。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吉爾菲艾斯根本無法想象,在獨虛的時候,萊因哈特病情最真實的一麵竟然是這樣,他的病情居然已經惡化到了這個程度。

如果一個正常人常年累月幾乎夜夜都要忍受因發熱帶來的呼吸衰竭、骨骼肌肉酸痛的話,他不禁想,那幾乎可以預見,那個人的精神很快就會因為病痛的折磨而陷入瘋狂。

但萊因哈特沒有。

皇帝陛下超乎常人的意誌力,讓他從不曾被病魔昏倒過,白天的他永遠那麼神采飛揚。 他看起來生機勃勃,充滿青春活力,有過人的智慧和明晰的頭腦,總是高效運轉虛理政事國事而極少犯錯。

甚至他還能花出精力追查與自己相關的一切,暗地裏保護自己。他的一舉一勤,讓自己甚至其他的禦醫都誤以為他也許現在還沒有太多痛苦。讓自己錯覺地認為,他的病應該還不算嚴重,還在可控的範圍內,癥狀僅僅是發燒而已,如果好好治療,一定可以恢復如初。

可這一切都僅僅是吉爾菲艾斯美好的臆想。

活生生呈現在眼前的現實是那麼冰冷和殘酷,萊因哈特因為高燒,暫時已經喪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