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都快睡腫了。”他道。
季曼翻了個身,起來稍微吃了點東西,看著屋子裏熟悉的東西,反應有些慢地道:“已經回到京城了?”
“嗯。”寧鈺軒抱著她道:“你再睡會兒,起來就是一個太平盛世。”
季曼皺眉,好像寧鈺軒接下來該有大事要做了,她是不是應該與他並肩作戰?可是她現在實在是太困了。
“安心交給我吧。”耳邊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有催眠的效果,季曼又安靜地睡了過去。
皇上病重,蕭四海據說戰死邊關,蕭家終於覺察到了不對,要入宮勤王。陌玉侯抓住蕭家暗地裏兵權調動的把柄,以蕭家有反叛之心為罪名,將蕭家一幹人等送進了天牢。
皇太後直呼陌玉侯有不臣之心,聲音卻還沒傳出後宮就斷了。陌玉侯曾經為她翻修的宮殿現在成了牢籠,隔音的那種。
皇後進宮不得,後宮爾馨獨大。趙轍最開始還能說幾句話,但是在麵容酷似桑榆之人的陪伴下,漸漸地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看著麵前這幾張跟聶桑榆差不多的臉,趙轍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會有人這麽像她?甚至其中一個叫竹兒的,簡直是與聶桑榆一模一樣,也才會格外得他寵愛。
竹兒坐在他的床邊,聽著他喉嚨裏發出來的幹燥的呻吟聲,輕笑道:“想不到主子曾經跟了三個主子,都沒一個有好下場。早知如此,還不如一心一意跟著侯爺。”
趙轍聽著這話,皺眉。雖然說不出話身子也動不了了,但是他還是能聽懂話的。
大殿裏的人都退下了,隻有竹兒還在陪著他。
“麵具戴久了,皇上可能不認識我原來是誰了。”竹兒笑了一聲,慢慢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了下來。
趙轍驚恐地睜大眼睛,就如同見了鬼。
扯下麵具的一張臉普普通通,他倒是見過的。
“是…你…”喉嚨都快撕扯破了,也才說出這兩個模糊的字。
“嗯,正是奴婢。”淡竹看著趙轍,溫和地笑道:“皇上很意外吧,當初幫著千憐雪傳遞多少信件,都是奴婢親力親為。如今主子的屍體怕是都該隻剩一架白骨了,奴婢卻坐在這裏看著您死。”
千憐雪身邊的貼身丫鬟淡竹,知道一切秘密的淡竹,曾經據說是失蹤了,卻是在暗地裏被寧鈺軒所收,所以寧鈺軒從千憐雪死後便知道三位皇子以前的謀劃,最後選擇了二皇子。
趙轍啞然失笑,搖著頭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盤棋,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在同陌玉侯對弈,沒有想到,他趙家兄弟三人,一直都隻是寧鈺軒手裏的棋子而已。
偏生,都還曾以為自己掌握了這天下,卻從來掙紮不出那人的掌心。
何等的悲哀。
淡竹坐在他床邊喃喃低語:“雪主子是個可憐的人,她不過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已經失去了價值的東西,是沒有什麽再利用的必要了。可是皇上您當初何必那麽狠,要將主子滅了口,還推給二皇子?”
眾人以為殺了雪主子滅口的是二皇子,他隨後還派了範天行來將一切案件都查清楚了。可是不對,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先下手的是趙轍,之後趙離不過是要讓範天行上位,所以順便借了此事罷了。
淡竹說是替雪主子報仇才留下來的,其實不然,她本來想逃,想隱姓埋名過一輩子,然而竟然被寧鈺軒抓住了,逃無可逃。
侯爺不但不追究她身上的罪孽,隻將當初府裏發生的事情都問清楚問明白了,知道哪些是雪主子幹的,哪些不是,而後便問自己願不願意效忠。
她不是願意,而是不得不。
跟了侯爺之後才明白自己主子當初真是自作聰明,放著侯爺不好好追隨,去求那些個虛妄的。
歎息一聲,淡竹回過神來,借著旁邊金盆裏的水將麵具慢慢戴回去,再看一眼床上的人,氣若遊絲,也就吊著這口氣了。
邊關據說是還在打仗,但是因著皇帝無子病危,寧明傑便先帶著五萬大軍返京了——書麵上說是五萬。
皇上若是駕崩,那誰來做皇帝?親王倒是有不少,但是到底不是正統。還有一位四皇子,也不過六七歲,不知能否擔當重任。
各路親王侯爺都紛紛領兵來京城了,這等分一杯羹的好事,沒他們怎麽行?
朝中元老都慌了,紛紛求助於陌玉侯。這天下可不能再亂了啊,皇位到底誰來坐?
寧鈺軒大手一揮,將一臉茫然的四皇子抱了起來。
眾人就明白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不是?
皇帝要駕崩,那無論用什麽都攔不住。
趙轍死之前,寧鈺軒去看他。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不甘和怨恨,寧鈺軒看著他,輕聲道:“其實,很早以前。我是有過輔佐你一輩子的打算。所以明知道婉兒算是你的人,我也依舊疼愛。”
趙轍微微一愣。
“然而你最不該做的,就是讓千憐雪換走了我的兒子。”陌玉侯輕輕笑了笑,坐在龍床旁邊道:“從我親自去將好好接走開始,我與你,就不會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了。”
趙轍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就因為那件事?他還以為會有什麽更重要的原因…那時候,寧鈺軒不是說不喜歡聶桑榆麽!
這個騙子!
趙轍一口氣沒緩上來,喘得十分痛苦。寧鈺軒似乎是才想到,提醒了他一句:“您現在的身子,若是太過激動,會提前駕崩。”
“你……”趙轍齜目欲裂,終於是死不瞑目。
寧鈺軒上前將他的眼睛合上,退後兩步跪下叩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喪鍾響起,整個宮裏一片哀嚎。
寧鈺軒安靜地穿過層層宮廷回廊,抱起了還在花園裏玩彈弓的四皇子趙喻:
“殿下,該換身衣裳了去跪著哭一會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