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嫂娘回娘家(1 / 1)

回家時婆婆正在同王嬸煮紅雞蛋,王嬸說“不是我說你,你把這孩子看得重。生王永時也是我接生的。那時,你的公公王禁還在王家寨,按理說,你應把雞蛋擺到楓樹底下隨意讓人吃的。”婆婆說“我也是生養頭胎之後才曉得王家寨子還有這樣和習慣。在我們家,生養孩子之後,送雞蛋到隔壁左右也就等於抒生養的消息給了全寨的人了。不象這裏,非得把雞蛋送到大楓樹下,而且那雞蛋得塗上紅”

嫂娘把手鐲遞婆婆和王嬸兩看,兩人說那“莽”字遊龍走蛇活了一般。王嬸接過往王莽身上掛,說“從此你就有了命根子了”。王莽小手抓到就往嘴裏送,送到嘴裏就咬。嫂娘邊說“是不是出牙了”邊從他小手裏輕奪。那一刻,王莽的小手用盡全身的力量護著。小臉因此而掙得通紅。眼見奪不過了,小王莽小手那裏放,哇的哭開。媽媽和王嬸驚了過來。媽媽說“不要大嫂,不要的,我兒別哭,把手鐲又送還給了王莽。”嫂娘聽說不要兩字。想起隨公公一道出門不歸的丈夫,就不吱聲上內房去了。打開線蘿,把上午買回來的紅線往針裏穿。他腦子裏出現那鞋活著的樣子,他借此壓抑著內心的不安。她想起上午幾個後生的怪笑,她慌突突的想著丈夫是不是真的出了事!真的永遠不回來了?婆婆倒是沉浸在新生兒的快樂中。快樂掃去一切陰影,一切的不愉快,都壓縮到內心黑洞裏了。她把針線弄起發了自己,她原來是心靈手巧的媳婦。老虎鞋在她的手上漸漸成了形。

三天之後。她又去了那家店,買來兩個大珠子。她準備讓老虎鞋活起來,但她又放棄了。因為,她準備送出這雙鞋之後就回娘家。還是等等吧!也許不會是真的的吧,難道一個大活人就這樣無蹤無影消失於人間呢?也許用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的。她在用針線活消磨時間,伴隨孤寂的等待。

婆婆也在等,她是在換尿布,喂奶水中等。想丈夫的時間都被這些事吸咐了。生活中的陰影,都消失在細碎的小事件裏。

婆媳倆在王莽的哭鬧聲等待著,等待著丈夫的消息。象護佑著種子守侯著春的到來。

他記得那個清早,嫂娘挽著紅竹籮上門來了。她從籮筐裏掏出一雙老虎鞋麻利穿到小王莽腳上後,看了又看,試了又試。婆婆從媳婦滿意的神情裏猜著幾份心思。媳婦見鞋合腳之後就開口了,她說“婆婆,我準備回娘家去”。婆婆理解媳婦,做為失去丈夫的她,同樣心痛沒有丈夫的媳婦。她不吱聲,沉默了很久,問“丈夫真的回不來了?如果又回來呢?”媳婦說“我扶養小孩,他回來之後對我的一切都會理解的”婆婆說“你年齡尚青,比不得婆婆,婆婆老了決定守著小兒子過日子。媳婦你年輕。還帶著孩子。你回娘家之後有合適的話,你把自已嫁出去。如果願回來,你就回來。好歹王家有土地,外頭又有靠山。世俗在風化,社會寬容我們女人。風俗助長我們,為我們說話。你就自由地選擇吧!”媳婦說“難得有婆婆這話,我這就走了”媳婦走了一截之後又回來說“我心痛你,婆婆,”,說完之後猛地轉身就上了路

小王莽一會望著媽媽,一會兒望著嫂娘,他從那眼神裏讀出了不安。他見嫂娘走著不回頭,他在母親懷裏哭得天昏地黑。這種失去的痛苦是他終生體驗最為深刻的一次。痛苦就象沙子裏頭的金子,隻有足夠智慧的人才能體會,才能變痛苦為財寶。這撒心裂肺記憶直到十八歲進長安城才抹掉痕跡。媽媽拍著他的背。好象每拍一下就吐出一些痛苦。他記得,從那以後,他不再喝奶了。那來自欲望的痛苦引來的確是哈哈大笑。他哭得驚天動地,母親笑得酣暢淋漓。稀飯吹涼了遞到了嘴邊,他不吃。再遞到嘴邊他再不吃。他那小手象巨人一樣一揮,但換來的又是送在嘴邊。多年後,他蟄伏在朝廷皇位上也沒有那猛力的一揮。他不明白的是,那力量的源泉來自那?麵對強迫性。他屈服於饑餓還是吃了,但他把腳上的鞋踢得遠遠的。他品嚐飯的味道之時,他總是想起嫂娘那香甜的奶。那種記憶固化在腦子裏直到做了皇上他還不能忘記。悲傷和失望使他改變了對親人的看法。親人的無情,勝過一切的打擊。他在悲傷之中哭著睡著了。那一睡就象過了一個世紀。

饑餓使他睜開了眼,他吃著母親喂給他的稀飯。他也在那一刻記住了成長。他品出了飯的味道,而奶香對於他再也沒有吸引力。從此,他認為那些喝奶的是孩子。王家寨光線是根子根的。金黃色的陽光裏,有小王莽的眼光。一會兒停在樹上,一會兒停在草上。他望著屋前的大楓樹。又望著大楓樹前的祖廟。他見祖廟裏今天的人特別的多。進去一班之後又出來一班。大楓村下的人也特別的多。那些人一會聚,一會兒又散開。王莽記得他鬧著要往那裏去。記得母親拍他的屁股。他的哭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母親拒絕了他的要求。母親沒有辦法,對付不了小王莽沒完沒了的哭。抱著王莽往那方向去。大楓樹離他越來越近了。祖廟的樣式越來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