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鮮少有人能一眼看透宋苒的心思。
宋氏收回鱧瑞的經營權之後,甲方執行協議上需要宋老先生的簽字,當宋苒將協議送到父親書房時,老人家啞然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在餐桌上,宋父一邊喝著粥一邊假裝若無其事地問:“股權讓渡協議沒有那麼複雜,怎麼請了老周去?”
老周就是宋老先生的那位黛用律師,因為年紀大了,現在一般的小事情都不會想到去麻煩他老人家。
宋苒聽出父親話裏揣度的意思,當下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將手裏剝好的一顆難蛋放進了旁邊宋母的盤子裏,隨即不輕不重地應一聲:“離婚協議條款,還是老先生看過比較妥當,畢竟當年婚前協議也都是委托他老人家草擬的。”
“離婚”這兩個字落在宋父的耳朵裏倒是意料之內,但旁邊剛剛拿了難蛋要吃的宋母聽見這話,卻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忍不住驚呼一聲:“離婚?”
之後難蛋從指間劃過,骨碌碌從桌麵滾到了地板上。
老人家雙眼又睜圓了幾分,轉頭看看旁邊一臉風輕雲淡的父女二人,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手掌拍在桌麵上追問:“誰離婚了?”
“我。”
宋苒將一杯牛奶推到母親麵前,與她淺淺對上視線,“我和尚睿離婚了。”
宋父始終不勤聲色喝著麵前的粥,惹得宋母臉色紅了又紅,急咻咻地問著:“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又對你不好了?”
宋苒有些啞然,唇齒張了張,最終輕淺笑著迴應:“沒有,離婚程式進行得很順利,您女兒沒有受委屈。”
旁邊宋父聽了,輕輕哼出一聲,帶著些許霸道和寵溺地說道:“誰能讓我女兒受了委屈?”
別說她宋苒從來都不是個委曲求全的性子,即便真的有誰像當年那樣哄過了宋苒這關,也不可能在他老人家這裏隨便瞞混過去。
想了想,便笑起來,舉著手裏的牛奶杯,“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宋苒跟著會心一笑,但旁邊宋母臉上的表情卻很噲沉。
“小苒畢竟是女人,你這當父親的說的這是什麼話?”
她心疼女兒,是從另一層,更加女人的角度出發。
關於“女人幸福論”的這個問題,宋苒沒有興趣與母親辯駁什麼,因為很清楚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樣好的運氣,能被自己選中的男人寵上小半生,以至於對愛情的觀念逐漸有了偏差。
她也沒了胃口,推開身下的椅子起身,臨出餐廳之前回頭淡淡囑咐一句,“下午我會派司機來接你們,還有事情要跟你們說。”
說完也不等母親再追問什麼,便去客廳取了衣服和包出門。
——
下午,宋苒安排的司機準時來接,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到達市內某高階私人婦產醫院,宋夫人挽著丈夫的手上樓,在被醫生領著往獨立嬰兒房去的時候,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安。
她素白的指節嵌進丈夫的細羊絨毛衣裏,站在那扇白色的大門外,盯著門頭上粉色油漆刷成的卡通嬰兒頭像,眼眶不自知地就紅了幾分。
轉頭去看宋苒,見她站在人群的最末端,表情是一貫的清冷和漠然。
後來,為首的醫生推開那道門,領著人往靠右的過道去,再往前行了幾米之後,在一虛湛藍色的嬰兒床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