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李功祥為皇上親派的禦使,秘密下江南一事,朝中隻有幾位重臣知曉,金家能在朝廷關注富潤商會並排遣李功祥之前就得到風聲,已是非常不易,為了能避過滅頂之災,散銀無數做垂死掙紮,到最後也不過是撈到一間幹淨舒適的囚室,精良的夥食和客氣的對待,以及最後能一家三口呆在一起。
小寶一開始還情緒化的大哭大鬧,被扔進囚室後就閉著一雙紅腫疲憊的眼睛,躺在金夫人的腿上,任金夫人溫柔的撫著他的額發,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雙眼無神的盯著灰禿的牆麵,說,“爹,你講講吧,金家到底怎麼回事,讓我也死個明白。”
而宗政……懷恩,若我今生還有機會見到你,也要問個明白,我金小寶可有半分對不起你,你對我,可有半分真心,否則我死不瞑目,上天入地,轉世輪回,也要一直一直問下去。
金老爺長長的歎了口氣,似乎用了全身的體力去調整氣息,才能緩緩道來。
“叫爹從何說起呢……富潤商會,你從未聽過,是因為本就是個地下商會,連金家在內,囊括江南財力極為雄厚的五大家,而這五大家,無一是世家,財富都是近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內積累起來的,在新皇初登基時期開始暴富,靠的便是些鋌而走險的營生,皇上平定外憂內患四海升平時,我們便想洗刷幹淨做正當生意,但那時卻已經是騎虎難下……”
“我們五家能湊到一塊兒發這筆短命的財,就不得不提到江南織造府和當年的皇室內鬥兄弟鬩牆……”
金老爺陷入了冗長的回憶,臉上透著一種絕境之處反而平靜的蒼茫。
“當年的江南織造署織造……叫薛巍。”
“薛巍?”小寶訝道,薛巍不就是……
“沒錯……就是小雨的祖父,薛家的當家”。
小寶的心撲撲直跳,當年他爹表現的壓根就不認識薛家,這裏麵到底都有哪些錯綜複雜的隱情?
“薛巍,在先皇在位時就已官拜工部侍郎,本就是蘇州人,他的長女薛桐恩,你定然聽過,當年被奉為江南第一美人,才色雙修,遠近聞名,後被太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看中,皇上登基,薛桐恩成了貴妃,後宮佳麗三千,她隻在皇後一人之下,卻獨得皇寵,於是這江甯,蘇州,杭州三處織造府便交由薛巍監管,江南織造府主要負責皇宮綢緞繡品一類的督造和採買,這是肥的流油的差事,而且暗裏為皇上隨時密探四省情況,與皇上關係極為親厚,若不是沾他女兒的光,斷然輪不到他。
後來……後來便是史料上寥寥數筆,無非是薛貴妃難產過世,皇上第一子胎死腹中,薛巍年事已高,又奉喪女之痛,自動辭去織造一職,在蘇州頤養天年。”
“可事實卻相去甚遠,金家走到今日這一步,與皇家和薛家這近二十年來的恩怨情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哎……這事便要從先皇佳允在世時說起,佳允帝便如你聽說的那樣無能,他性情懦弱孤僻,在位十三年不過是權臣掌心的傀儡,一直鬱鬱不得誌,沉迷聲色不顧朝政,任憑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親族玩弄權政,玩來玩去眼看國之將滅了,才算意識到唇亡齒寒的道理,於是決定放棄佳允,推舉新帝救國,佳允帝的死,大皇子和二皇子互相指責,至今也說法不一,總之一番明爭暗鬥,犧牲無數,大皇子上位,二皇子逃走了。
要說這皇室謀權篡位之事,與金家的關係,可以說就起於這禍水紅顏。
大皇子和二皇子從小便沉溺於你爭我奪,半分都不肯相讓,兩人的娘家親族已經鬥了半輩子,到他們這一朝勢力都已成形,就愈演愈烈。”
“薛巍當年本是二皇子一派的,那二皇子對薛桐恩情有獨鍾,併發豪言稱若是他當了皇帝,薛桐恩定當母儀天下,不想宮廷盛宴上,這傾城絕色被大皇子一眼看中,據聞也是茶飯不思,百般討好籠絡,後來二皇子敗北,薛桐恩也隻得順應形勢,進了後宮。
二皇子財大勢大,自然沒有這麼容易消磨,不久就在江湖上辟了一片天地,朝野中也有心腹暗棋無數,一直伺機東山再起。”
皇上登基後不久,薛貴妃就有了身孕,傳聞薛貴妃早已與二皇子珠胎暗結,皇上自然暴怒,將她打入冷宮,皇後一直對薛貴妃懷恨在心,趁機將她害死,皇上得勢皇後的親族居功至偉,在朝中地位撼無可撼,是以無論此事有沒有得皇上默許,薛貴妃也是白死。
對外雖然宣稱是難產而死,其實當時宮中很多人都知道,那孩子早已生了下來,而且被二皇子的死士帶出了皇宮。”
“薛家自然也跟著一落千丈,被奪了實權在蘇州安了處閑職。薛巍極盛時,可與朝廷一品大員平起平坐,好不風光,瞬息便跌落穀底,而且他對長女的寵溺更勝三代傳單的獨子,痛失愛女又仕途敗落,頓時一蹶不振。但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二皇子找上了門來。”
“薛巍本是二皇子的人,卻因軟弱貪婪,歸順了大皇子,但二皇子卻並未怪他,反而勸說他助他東山再起,為他愛女報仇,薛巍初始是很猶豫的,雖然鬱鬱不得誌,但皇帝顧念舊情,他們一家過的也算安定,他不敢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冒險,不想二皇子抱了個嬰孩出來,那便是他與薛貴妃私通的產物,據聞得傳了薛貴妃的天人之貌,而且還是個男孩兒,二皇子又表現得對薛貴妃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也就意味著若是二皇子一朝功成,這天下也算是薛家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