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以為大局已定,滿不在乎地道:“不敢,子恒若有疑問,咱們可以分辯。隻是請你快一些落子。”
許錯充耳不聞,仍不落子,問道:“敢問王大人,國有天子,豈可強入京畿?”
王權笑道:“好似李茂貞者,狼子野心之徒也,膽大包天,何事不敢為?大王為防他生出異動,兵入京畿,順理成章。”
許錯冷笑道:“可李茂貞畢竟尚無異動,若大王先動,豈不授人以柄?”說著轉向朱全忠,道:“罪員說句不得體的話,請大王恕罪。早在去年三月德州合議時,河北三鎮便有人誣蔑大王,說大王提出遷都之議,乃是效仿董卓。”
拿董卓來比朱全忠,早已不是新鮮事,可在朱全忠麵前,卻是誰都不敢提的。
許錯此言一出,眾人皆想你膽子倒是夠大,然後便都偷偷察看朱全忠的神色。
許錯趁著眾人的注意力從棋盤上移開,趕緊落子,用左手攬起右手衣袖,右手無名指和小指屈起,食指中指拈起一枚白子,輕輕放到棋盤上,趁此時機,右手小指一伸一屈,將一枚黑子挑入手心,手收回來時,盤麵上就少了一枚黑子。
這等耍賴的手段,市井之徒最是擅長,許錯學棋時就是在街頭巷尾下野棋,自然精通此道,況且他自幼習武,雙手練得既巧又穩,這一招猴子偷桃,迅捷非常,悄無聲息,竟無一人察覺。
王權正在想那個董卓的比喻,隻看到許錯落子,哪裏看到許錯偷子。兀自想了一陣,便落了一子應對,反駁道:“大王忠義,誰人不知,先帝亦曾嘉獎,豈是董卓之流可比?”
朱全忠原是單名一個“溫”字,“全忠”之名是先帝僖宗賞賜,靠著這個名字,朱全忠也擋住了不少流言蜚語。禦賜名諱,當然不能妄議,許錯哂然一笑,道:“王大人所言甚是,其實我也隻是轉述他人之言罷了。”
王權哪裏肯這麼輕易放過,正要窮追猛打,卻聽許錯又道:“不過以聲勢來看,李茂貞尚無實力生亂,大王兵入京畿,時機亦不成熟。”
說話間許錯又啪嗒落下一子,在東北角叫吃,進而威懾中腹,解救了方才被圍困的大龍。
王權道:“羽翼已成,怎會無力?”待要應招,可提起子來,卻忽然發覺盤麵有異,手裏那枚黑子便就僵在半空,心說:“不對啊,東北一角,明明已經被我封死,怎會有他先手叫吃的機會?”看了半晌,這才恍然大悟:“啊!少了一子!”
圍觀者也都先後看出盤麵上缺了一枚黑子,大多便明白過來:楊凝式說他棋路不拘一格,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眾人雖都看出許錯耍賴,可是一來沒有抓住現行,二來又不是自己在下棋,三來王權正夾在王府和節度府當中,自然沒人樂意幫他說話,於是紛紛靜觀其變,看王權急得麵紅耳赤的樣子,也是引為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