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掖庭宮太倉,此處便是內侍省太監的辦公之處。
堂下圍坐著六個年歲不等的太監,幽暗的燈火映在六張無須的淨臉上,透著一股陰騭之氣。
“今夜是最後一批嬪妃轉去棲鳳閣吧?”一個尖銳的聲音問道。此人便是宦官的首腦,左軍中尉劉季述。
“是,再有一兩個時辰就該轉移完了,到時候,少陽院就空了。”旁邊的樞密使王彥範恭敬地回答道。
劉季述微微頷首,執起火鉗,把麵前的火盆挑旺一些,道:“長安城裏潛入了這麼多反賊,想必是來救駕的。咱們悄悄把皇上……”
王彥範提醒道:“劉中尉,現在該叫太上皇了。”
劉季述愣了一下,其實他們囚禁皇上,尊為太上皇,行徑何其大膽,但心裏卻惴惴不安,這個稱呼一時半刻也不習慣。
“是,是太上皇。”劉季述及時改變了稱呼,“咱們悄悄把太上皇轉移到棲鳳閣,那些反賊想要救駕,定然會撲空的,咱們也可以睡得踏實一些。”
“劉中尉高明。”眾太監齊聲稱讚。
其實他們心裏都明白,將皇上轉移到棲鳳閣,並將嬪妃也都一齊送去,那是要趁著皇上心灰意冷之際,讓其沉迷酒色,進而取了皇上性命。不過,這種弑君的事情,大家知道便知道了,誰也不會說出口來。
“劉中尉。”右軍中尉王仲先突然開口,“將太上皇從少陽院轉移到棲鳳閣,神策軍就不容易進行戍衛了。這防務的事情,劉中尉是否再斟酌斟酌?”
劉季述目中飄過一抹厭惡之色,幸而燈火太暗,沒讓旁人瞧見。
其實他是不大喜歡王仲先的。
在這六個宦官頭子裏,王仲先算是最有魄力的一個。
自從囚禁了皇上,王仲先掌握右神策軍,便大刀闊斧實施革除軍中種種弊端,諸如任人唯親、拉幫結夥、懈怠軍務、貪墨軍餉等等罪狀,他都大力糾察。
這件事雖然辦得對,但時機選得實在不妥。
宦官發動的是叛亂,理應盡量收買人心,而革弊之舉乃是得罪人的事情,豈能現在施行?更何況是在神策軍中革弊。神策軍可是宦官手中最重的一枚籌碼,若是丟了,宦官也沒活路了。
不過劉季述城府頗深,並沒有流露出對王仲先的不滿,壓低聲音道:“棲鳳閣的防務,暫時就那樣吧,鬆一點不打緊的,倒是太極宮和掖庭宮的防務,一定要布置緊密。”
眾人一齊點頭。
太子禦極,已經住進太極宮,自然要保護起來。
而掖庭宮是太監們的老巢,他們擔心軍鎮派人來殺他們,更是把重兵都放在了這裏。
劉季述道:“李公公,徐公公,太極宮和掖庭宮的防務,您二位可要多多留心。”
左軍副使李師虔和右軍副使徐彥孫一齊點頭道:“劉中尉放心。”
李師虔猶豫了一下,道:“劉中尉,左軍指揮使孫德昭最近似乎和崔胤來往密切。”
徐彥孫立刻接口道:“是,還有右軍的兩個都將,董彥弼和周承誨,都是和孫德昭極其要好的。孫德昭這個人,素來自詡忠義,對咱們頗多微詞。隻怕,他會和南司串通起來對咱們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