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東西?”
陳寶祥不理會吳一笑的東拉西扯,追問到底。
“是黃金,招遠那邊過來的,要運到西麵去。沒有鏢局護送,我們出手劫了,迅速藏匿,老天爺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陳寶祥哼了一聲,慢慢收拾自己的刀。
招遠出黃金,是史上有名的金窩子。
所以,吳一笑才一意孤行,去了招遠。
“三哥,這是塊大肥肉,咱們是好兄弟,我才冒著生命危險,來跟你商量。如果不是這層關係,我才懶得找你!”
陳寶祥收拾完了廚刀,燒水沏茶。
“大哥、二姐都來,你給個痛快話,要不要一起幹?”
“等他們來了,看他們的意見再說。老四,濟南的天已經變了,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陳寶祥說的是實話,他看著這個小小的米飯鋪,不僅僅是為了謀生,而是始終敞開著一扇麵向江湖的窗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不想做普通的江湖人,才及時收刀,波瀾不驚地在這裏做半個廚子。
“好了好了,三哥,咱以前在天橋場子裏聽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的故事,第一個聽的什麼故事?不就是‘智劫生辰綱’?”
天橋聽書,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陳寶祥歪著頭想了想,自從天橋最有名的說書先生鐵嘴張死在日本憲兵槍下,他就再也沒去過書場,免得惹禍上身。
日本人做事,毫無章法。
鐵嘴張被殺的時候,他就在場。
當時聽的最後一場書,就是“嶽母刺字精忠報國”。
“三哥,咱就仿效當年的托塔天王晁蓋,在半路上劫了黃金,怎麼樣?梁山好漢能做,咱們當然也能做,對不對?”
吳一笑已經心動,所以千方百計勸說陳寶祥出手。
過去的兄弟之情,都在陳寶祥心底。
如果不是擔心日本人的洋槍洋炮、機槍狼狗,他當然可以立刻答應下來。
“三哥,你真是……開館子久了,是不是膽子沒了?告訴你吧,這些黃金是八方麵的,不是日本人的。”
吳一笑伸出右手,做了個“八”的手勢。
陳寶祥鬆了口氣,現在黃河兩岸都是日本人的地盤,八方麵軍雖然厲害,卻鞭長莫及。
這樣看來,劫金並沒有什麼隱患。
“說說看吧。”
陳寶祥鬆了口,吳一笑喜出望外,立刻說明這宗金子的來曆。
日本人已經占了濰縣,正在繼續東進。招遠那邊有八方麵軍的人,積攢了一批金子,想辦法運往西邊根據地。
這條運金線路是從招遠開始,沿著北路,過昌邑到壽光,然後轉折向南,穿過濰縣境內的益都、臨朐,過了山區,到達中立地帶,從那裏去棗莊微山湖一帶,會有八方麵軍的大部隊接應。
“三哥,咱什麼都不管,不管金子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也不管它是日本人的還是八方麵軍的。咱就是半路黑吃黑,幹一票就走。我回招遠,再不露麵……”
陳寶祥低頭不語,智取生辰綱是一段好故事,但那些手法未必管用。
晁蓋一夥人劫了生辰綱,能後撤到八百裏水泊梁山,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如果他們劫了黃金,能去哪裏呢?
像吳一笑說的,仍然隱身於鬧市,恐怕總有一天,被人起底,露了馬腳,那就完了。
“三哥,我知道你昨晚看戲去了,也知道今天有人來拜訪你。嗬嗬嗬嗬,那些人來者不善,不容忽視!”
直到現在,陳寶祥也沒看清於書童的來曆。
對方自稱是抗日殺奸團的人,但那個組織已經隨著日本人的全麵南下而銷聲匿跡。
殘餘之輩,極少現身江湖。
如今,於書童在濟南出現,一露麵就表明身份,似乎不合常理。
“三哥,別猶豫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拿下這批黃金,你的兩兒一女以後的生活就不愁了。有了黃金,管他是日本人還是韓長官,都跟咱沒關係……”
吳一笑過於亢奮,話越來越多。
陳寶祥噓了一聲,指指窗外。
“隔牆有耳,不要多說。”
吳一笑笑了:“是是,三哥是出了名的做事穩妥。等大哥、二姐到了,我們一起過來商量。”
他開了小窗,探頭看了看,一個獅子滾繡球,躍了出去,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暗夜之中。
陳寶祥有些失神,拿起抹布,緩緩擦拭著桌椅板凳。
於書童的出現,讓他想起了少帥入關時的一個著名江湖組織——神槍會。
神槍會裏個個都是殺鬼子的高手,皇姑屯一戰,日本人引爆炸彈,炸飛了老帥乘坐的火車,看似一場大勝,但表彰功臣時,現場卻隻看到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