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祥在炕上躺到黃昏,才緩緩起來。
他不懼怕殺人,但卻不想毫無意義地殺人。
柳月娥進來,笑著說:“有人送了一份禮物過來,說是於先生安排的,是四色點心、四匹綢緞、四雙鞋子、四頂帽子。另外,還有一個新書包,是送給秀兒的。”
她手裏捧著禮物,笑得合不攏嘴。
於書童救了秀兒,一身正氣,白衣如雪,讓柳月娥佩服不已,幾次告訴陳寶祥,願意結交這樣的朋友。
“很好。”
陳寶祥不願掃了柳月娥的興,點頭應付。
“送禮的人說,於先生在芙蓉街那邊訂了酒席,請現在就去赴宴。當家的,你身體能不能行?”
陳寶祥內心有些焦躁,他不願意跟於書童糾纏在一起,但又不得不應付此事。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出現在米飯鋪門口的絕色麗人,一定是神槍會的駱紅纓。
此人來到濟南,一定是為了營救奔雷虎。
“好,我去,帶兩壇好酒。”
陳寶祥橫下一條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於書童邀請,不敢過去,做縮頭烏龜,肯定是躲不過的。
他到了那邊,見到於書童再說。
他拎著兩壇酒出門,照例是穿金菊巷過去。
日本人進城後,他變得越來越小心,甚至比韓長官主政濟南的時候,小心了一百倍,再也不肯輕易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麵。
天色將晚,路上行人稀少,個個行色匆匆。
貢院牆根街死了四個人,似乎沒有引起多大的騷亂。
他明白,死的是漢奸,不是日本人。
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了芙蓉街中段的一家酒樓,夥計在門口迎客,看見陳寶祥,趕緊上前接酒。
“陳老板,樓上雅座,您朋友久候了。”
陳寶祥登樓,進入雅座。
如他所料,在座的除了於書童,另外就是個絕色麗人。
於書童介紹時,沒有說出任何江湖名號:“我姐,從南方來,待幾天就走。知道陳老板是一方英雄,特意邀約見麵。”
陳寶祥和那美人隻隔著三尺見方的八仙桌,似乎能夠聞到對方衣袖上的香氣。
他不好意思看對方麵容,隻是在捧杯喝茶的時候,稍微用眼角餘光瞥一下。
“陳老板,你朋友多,人脈廣,說說看,到底能不能到斜馬路去撈人?”
於書童舊話重提,表麵上是問計,其實早就成竹在胸。
“是,可以撈人,以前韓長官在的時候,定下了撈人的規矩和價碼。”
“嗬嗬,陳老板,你沒聽明白,我說的是現在,不是從前。斜馬路是日本人的地盤,如果撈人,怎麼撈?”
這個問題,於書童問過吳一笑。
陳寶祥沒有回答,端杯喝茶。
“老陳,別藏著掖著了。實話告訴你,我姐帶來二十根小黃魚。如果你有辦法——不用你動手,隻出出主意,就有極大的好處。”
於書童說完,那女人打開了手提包,取出兩根金條,擺在陳寶祥麵前。
“陳老板,都是綠林中人,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多一堵牆,對不對?隻要你開了金口,金條就是你的。”
那個美人優雅地笑著,一雙妙目,滿含笑意,望著陳寶祥。
金條很好,但並不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