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說件事,你大概很難相信,招遠那邊,要運一座金山——不,是三座金山,運到微山湖西南邊去。二姐隱居了那麼久,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富貴,她怎麼可能冒險?”
吳一笑似笑非笑,靠在櫃台上,死死盯著陳寶祥的臉。
既然是天大的富貴,那就伴隨著必死的危險。
米飯鋪距離韓長官的府邸這麼近,陳寶祥看多了那些江湖豪傑在省府門口的小刑場上受死的場景。
再風光、再囂張的英雄,一刀砍下,大好人頭骨碌碌落地,所有威名,一筆勾銷,什麼都不存在了。
“三哥,如果回到從前,大哥、二姐沒有歸隱的時候,咱結拜四人,是不是還能聯手,做一番大事業?”
陳寶祥無法回答,世道變遷,人的心也會變。
有些人,隻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
“四弟,大家都老了。”
“嗬嗬嗬嗬,三哥,人不老,是你的心老了。”
吳一笑把點心放在櫃台裏麵:“這是洋貨,留給秀兒吃。”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一起起身,走後門出去,直奔斜馬路。
越接近開戰的那一刻,陳寶祥反而變得冷靜了。
在他看來,過去從來沒有什麼梅花公館,也沒有濼源公館。
日本人來了,占了這些房子,起上各種花花綠綠的名字,然後一步步地,把它們變成了殺人的魔窟。
房子無罪,有罪的是日本鬼子。
所以,殺光所有日本鬼子,濟南城還是那個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北方江南之城。
兩人站在公館的後門附近,手裏攥著懷表,一分鍾一分鍾地煎熬著。
終於,下午五點鍾,暗紅色的後門打開,有人探了探頭,又縮回去,但那扇門卻一直虛掩著。
兩人快步過去,閃身進了院子。
看門人坐在小屋裏,趴在桌上睡覺。
整個院子裏彌漫著一股死氣,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
陳寶祥剛剛走到地下室門口,後門敞開,十幾個人悄然進來,立刻散開,手握尖刀,衝入樓內。
“殺鬼子——”
陳寶祥心裏一激靈,右手伸入腰間,握住了刀柄。
一瞬間,他差點忘記了自己今天的任務,隻想跟著那群人衝過去,親手宰殺幾個鬼子,給親人報仇。
“這邊來,三哥,這邊來——”
吳一笑腳下極快,已經進入地下室。
兩人下去,從側麵牆上摘下一個直徑一尺的鑰匙環,迅速打開了一層的七扇牢門。
陳寶祥親手開門,把顧蘭春攙扶出來。
當下,顧蘭春臉色鐵青,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兩人回到地麵,吳一笑也帶著兩個人上來。
“走吧,剩下的事,別管了!”
吳一笑帶頭,五個人出了後門。
五輛黃包車跑過來,五個人上車,立刻向西去。
黃包車輕車熟路,到了萬字巷附近停下,五個人進入了一所民宅。
趙無極等在那裏,立刻命人,給三人更換衣服。
“天黑之後,你們乘坐馬車,一直向西南去,路上早就打點好了,進了大峰山再說。”
這種安排,跟吳一笑之前說的完全不同。
他說過,要帶著運金隊的交通員向東,到益都縣去。
陳寶祥沒有開口,無論顧蘭春原先的計劃如何,把她救出來,先避開日本人的魔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