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祥很久不見於書童，他一出現，就咄咄逼人，令人難以接受。
“於老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於書童的眼神十分複雜，拖著陳寶祥進了柴房。
“跟萬花樓走得太近，不是好事。提醒你，這些人一直都在利用你，嗬嗬嗬嗬……”
陳寶祥想到神槍會的混亂內訌，對至今沒有出現的神槍會老大感到遺憾。
他拖了條凳子坐下，無奈地看著於書童。
“陳老板，你去銘新池兩次，究竟在籌謀什麼？”
“銘新池馮爺是濟南地界的大人物，我去拜望，為在大觀園開飯店積攢人脈。”
陳寶祥不想偽裝，這些事就算拿到台麵上，也沒什麼可遮掩的。
他做的很多事，幾乎全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在別人指揮下，奮不顧身去做。
至今，一切灰飛煙滅，什麼都沒留下。
尤其是“朱嘯天奪金”這件事，現在看來，一環一環，竟然都是笑話？
“陳老板，說實話吧，這些江湖人物天天繞著你轉，推過來推過去，是不是你身上藏著龍頭車的秘密？”
陳寶祥苦笑一聲，幹脆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於老板，你高看我了。如果龍頭車出現，日本人先知道，你也先知道，還能輪到我？”
直到如今，龍頭車都沒露出一點端倪。
所有線索，都限於各人想象之中。
“日本人也是人，不是神。沒有我們這些眼線，他們不過是一群瞎子。”
於書童收槍，在陳寶祥對麵坐下。
陳寶祥眯著眼睛，看著對方，衡量雙方當場動手的勝負。
攮子出手，於書童就無可閃避。
即便對方出槍，也是在三刺之後。所以，陳寶祥估量，可以在瞬間刺殺於書童，而不引起任何麻煩。
“陳老板，別耍壞心眼。我走到哪裏，外麵都有四個人跟隨。我死了，你一家人全都陪葬。”
陳寶祥憨憨地笑了一聲：“於老板說哪裏話？我剛剛在想，米飯鋪裏人來人往，眼多嘴雜，早就該關門了。江湖上人心叵測，我被人當槍頭使了，也試不出來，白白讓人看笑話。”
“告訴我，萬花樓想幹什麼？這群愚蠢的女人，就知道瞎攪和，簡直是廢物！”
於書童越生氣，陳寶祥就越篤定。
他很明白，連城璧、顧蘭春、聞杜鵑做的都是正事。
破壞鬼子的計劃，就是拯救華夏。
“咱不知道，那些都是大人物，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就是幹個小買賣，城裏城外跑來跑去——”
“嗬嗬，小買賣？到大觀園開飯店可不是小買賣！那個姓田的，拿了金主的錢資助你開飯店，一手托兩家，打得一手好算盤。老陳，這次你又讓人賣了，一旦飯店虧本，姓田的一張車票跑得無影無蹤，剩下的黑鍋，你就背一輩子吧！”
這個問題，陳寶祥早就想過。
民以食為天，隻要是廚子開飯店，賠錢的很少。
裏裏外外，都是現錢交易，不賒賬，不掛賬，進多少材料，出多少菜，賺多少錢……明明白白都在賬上。
田東流第一次提出合夥開飯店，陳寶祥就私下裏算了十幾次賬，確定不出大問題，才會答應下來。
幹別的，他心裏沒底。
開飯店，那是他老本行，陰溝裏翻不了船。
“老陳，我這裏有兩條小黃魚——”
於書童從口袋裏掏出兩根金條，十字交叉，擺在長凳上。
“隻要萬花樓有事，你就向我報告。不管她們要幹什麼，對付日本人、南方軍、八方麵軍……隻要她們有所行動，就趕緊告訴我。這兩條小黃魚隻是小賞，等將來滅了萬花樓，還有大賞，明白嗎？”
陳寶祥看著金條，又憨憨地笑了。
世事如棋，人生如戲。
顧蘭春在戲台之上演戲，他則在戲台之下演戲。
同為演戲，有人是為了賺錢，而他是為了掙命。
“成交。”
他拿起金條，緊緊攥住。
“濟南城裏真亂啊……”
於書童長歎一聲，緩步走出去，自己開了後門，無聲離開。
陳寶祥知道萬花樓要做什麼，卻絕不會告訴於書童。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忽然又有陌生人上門，是兩個長衫布鞋的中年人，全都戴著青色的禮帽，滿臉都是謙和的微笑。
兩人開口，都是濟南本地口音。
其中一人姓馬，另外一人自稱姓張。
“聽聞陳老板要到大觀園去插旗，非常振奮。昔日魯菜入京，老佛爺和萬歲爺都很喜歡。禦廚之中，有二馮、二馬、二陳、二張這八大魯菜廚子，名噪一時，聲震南北。小弟不才，就是馬家傳人，這位張兄，就是張家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