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駁骨(1 / 2)

麵對無妄之災,陳寶祥內心如同引燃了一把山火。

隻有結束鳳九這事,山火才能撲滅。

“我現在就去撈人,現在就去。”

他咬緊牙關,控製著想打人的衝動。

“燕雲十八騎”不好惹,但麵前這人實在欺人太甚。此事與陳寶祥無關,為何要滅陳家五口人?

濼口浮橋滅門案之後,陳寶祥很怕聽到“滅門、全家”之類的威脅。

陳家已經滅門,他陳寶祥僥幸活著,死撐著過日子,就是要將陳家的香火延續下去,不至於二次滅門。

他帶上金條,火速趕往銘新池。

沒想到,馮爺正在接待重要客人,沒時間見他,隻能坐在小客廳裏等著。

窗外,梧桐樹大葉未成,新芽頻生,爬滿了枝幹。

按照濟南人的做法,這些橫生的小芽必須打掉,不然就耽誤了梧桐樹成材。

梧桐木不是好木頭,打家具的時候,做個背板、抽屜板、床板,勉強能用。

當然,更大的用處在於造棺材。

窮人命賤,沒錢人家父母過世,一副梧桐薄板棺材下葬,至少也沒失了臉麵。

陳寶祥看著窗外那兩棵一人合抱的梧桐,油然想到,鬼子占領濟南的第二年,老百姓死得太多,梧桐木棺材都不夠用了。

木匠和棺材鋪的老板圖省事,大樹砍倒後,先解成木板,不用烤幹,直接打棺材,當天完工,當天賣出去裝人下葬。

“都是笑話,都是笑話!”

陳寶祥苦笑一聲,口中發澀,笑容僵

在臉上,再也無法隱去。

馮爺會客完畢,嘴裏叼著雪茄,昂首闊步出來。

“陳老板,剛剛有貴客光臨,軍部兩位高官陪著——大竹英雄,全日本最懂得中國古風的高人!”

陳寶祥把袖子裏的手帕包拿出來,恭恭敬敬地,雙手捧給馮爺。

“馮爺,這是十條小黃魚,拜托了。”

馮爺捏了捏手帕包,哈哈一笑:“真是雙喜臨門啊,哈哈哈哈……陳老板放心,等著收人吧。”

“馮爺,能不能現在就著手進行?讓司爺和平大娘那邊提前準備準備?要是撈不出鳳九,我全家的命都保不住了!”

馮爺笑著搖頭:“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納了悶了。這鳳九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你朋友大費力氣?她是八方麵軍的人?還是南方軍的人?”

陳寶祥不想談論這些問題,更不想說錯了話,再次引來麻煩。

“馮爺,小黃魚送到了,我回去等消息。”

馮爺送陳寶祥出來,意猶未盡:“你也走得太急了,人家大竹先生遠道而來,想找個魯菜廚子聊一聊,對華夏廚藝進行有益探討。你呀,就是死狗扶不上南牆——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銘新池的大門兩側,停著十幾輛黃包車。

有些車上掛著包車的主家姓氏,有些車夫穿的對襟小褂上,繡著主家的名號。

“陳老板,看見了吧?一聽說日本人想跟我合作,城裏的幾個大家族就坐不住了,趕緊過來打探消息。不過

你放心,我是專門開澡堂子賺錢,絕對是隔行不取利,跟你的飯館沒有任何衝突。咱們兄弟聯手,各幹各的,各賺各的,明白嗎?”

陳寶祥筋疲力盡,什麼都不想說,抱了抱拳,準備告辭。

“陳老板,隻要是魯菜館子找過來,我都推給你,放心吧,隔行不取利,咱老濟南人講規矩也守規矩……”

陳寶祥走了十幾步,看到高都司巷黃家的包車也停在路邊。

他忍不住歎氣,很多濟南人罵馮爺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但有了生意機會,還是一擁而上。

當初罵得有多狠,如今變臉就有多快。

黃二少去求過他,回過頭來,還是要求馮爺。

經過西門橋的時候,橋下春水,清波蕩漾,洗去殘冬的灰暗晦氣,又給濟南帶來一個嶄新的春天。

一輛黃包車經過,車上的人欠身揮手,向陳寶祥打招呼:“陳老板,在這兒遇見了?”

那正是高都司巷的黃二少,今兒穿著一身嶄新的古銅色緞子長衫,胸口垂著金光閃閃的懷表鏈,右手手腕上又戴著一塊西洋手表,揮手之時,光芒閃爍,耀人雙眼。

黃二少下車,吩咐黃包車先回去。

“陳老板,我剛剛在銘新池,見到了北平來的大竹先生,跟他探討了魯菜發展的一些問題。看起來,大竹先生懂魯菜,也懂中國文化,對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與‘君子遠庖廚’的古言,有獨特看法,令人欽佩。”

陳寶祥陪

著笑臉,頻頻點頭。

按照馮爺的說法,大竹英雄到銘新池那邊,根本沒見到任何廚子。

所以,黃二少是憑空給自己臉上貼金,扒瞎話不帶眨巴眼兒的。

“陳老板,我始終覺得,魯菜至尊當數‘蔥燒海參’,檔次有了,味道有了,菜型好看,價錢也夠份量,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