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板,謝謝你的粥。來濟南這麼久,胃裏七上八下,總不舒坦,缺的就是這樣一碗粥。”
看到修夫人滿足的表情,陳寶祥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陳老板,等白小姐、雷先生過來,再請你做向導,吃遍濟南魯菜——”
兩人聊了一陣,修夫人輕輕打了個哈欠。
陳寶祥識趣,準備告辭。
“陳老板,馮爺來過兩次,一個是討問白小姐來濟南的車次,一個是問這張古琴怎樣。在北平時,就知道濟南關家是富貴世家、代代名流。從這張琴上,更是可見一斑。”
那兩張琴都在櫃子上擺著,琴弦上搭著打濕了的白紗,借以養弦,免得氣候幹燥,琴弦繃斷了。
“陳老板,你和馮爺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是銘新池的老板,上次,他托人找我的合夥人田先生,要參股即將開業的陳家大飯店。我們之間不是朋友,隻是偶然有生意上的合作。”
“那我知道了,陳老板,這個人著實奸詐,你要防著他。我每次看到他,都仿佛看見一條大蛇,後背發涼。”
陳寶祥向外走,兩人一直到了旅館門外。
“陳老板,你走吧,我看著你的背影,直到消失為止。”
修夫人站在樹下,陽光斑駁,落在她臉上。
街上人來人往,這裏是商埠區,距離八卦樓不遠。
人群之中,也有不少濃妝豔抹的女人。
修夫人就像一顆明珠,熠熠生輝,照亮天地。那些女人,不過是
魚眼罷了,就算給修夫人提鞋都不配。
一輛汽車開過,連續摁著喇叭,發出刺耳的嘀嘀聲。
行人向兩邊閃避,先讓汽車過去。
過去,陳寶祥從未對汽車有過任何感覺。如今跟修夫人站在一起,他忽然覺得,要想配得上她,自己要做的事還有很多,絕對不是一頓飯、兩串五香豆腐幹而已。
“走吧。”
修夫人微笑著揮手,陳寶祥就邁步向東。
走到下一個路口,他回過頭來,修夫人仍然站在樹下,遠遠地眺望。
陳寶祥內心一陣悸動,他覺得,上天將修夫人送到濟南來,是為了讓他清醒。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他想到那些古訓,猛地挺直了腰板。
“殺鬼子,奪城池,打天下,成霸業——”
過去,他隻知道“殺鬼子”,其它的沒有多想。
如今在修夫人啟發之下,眼界瞬間打開。
剛剛走到米飯鋪門口,柳月娥就跑出來:“當家的,剛剛……剛剛濼源公館有人過來,要你過去。不知道是什麼事,你趕緊想想辦法,如果有大事發生,咱就求求馮爺,求求鄭先生……天哪,這可咋辦?”
柳月娥抓住他的手,緊緊攥住,眼神變得無比絕望。
陳寶祥一笑:“怕什麼?鄭先生找我,無非是談談給濼源公館送飯的事。我不想送,他非讓送,煩都煩死了。不用急,我走得渴了,先喝壺茶再說。”
他拉著柳月娥進店,找出茶葉,釅釅地沏了一壺
。
柳月娥看他淡定,也平靜下來。
“當家的,我真嚇壞了。濼源公館是閻王殿,誰進去都……都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唉,我真是糊塗了,他們就是為了送飯的事。”
陳寶祥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苦得皺起了眉頭。
他忽然想起修夫人皺著眉頭喝粥的情形,忍不住嘴角上翹,無聲地笑起來。
在他眼中,修夫人是一朵深夜的茉莉。
花開無多時,香氣滿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