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祥懂得江湖上的人情世故,別人不說怎麼受的傷,他就不問。
“陳老板,多謝援手之恩。這次有些大意,被這些鷹爪子盯上,又不敢開槍殺人……唉,慚愧,慚愧,不知道葉小姐見了,要怎麼笑話我呢!”
陳寶祥隻是點頭,連回應都沒有了。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他不願讓全家人都陷入危險之中,恨不得對方馬上離開。
“陳老板,今日的兩次見麵,都不要說出去,不然就要引來殺身之禍。”
傳武嘴快,脫口而出:“你是什麼人?是南方軍還是八方麵軍?”
“我是八方麵軍的人,來自太行。”
對方暴露身份,陳寶祥心裏那根弦再次繃緊了。
他依然沒有多說話,不管對方說什麼,沒有經過驗證之前,都是陌生人,即便可以給對方送飯,也不能談其它合作之事。
“陳老板,我們初次見麵,你能幫我,已經感激不盡,日後有什麼事能讓我回報,必定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金山抱拳拱手,從後門離去。
傳武有些不解:“既然人家是太行的人,如今遭難,為什麼不能多幫一把?”
陳寶祥搖搖頭:“咱們沒有能力,日本暗探隨時都會第二次回來,在咱家裏抓到太行的人,整個家就完了。幫了一次,不能再幫第二次,他明白,咱也明白。”
傳武搖搖頭:“爹,中國人幫中國人——你說過很多次,怎麼事到臨頭,就要打退堂鼓?”
陳寶祥也不想這樣,但是如今江湖形勢風起雲湧,他也隻能這樣做,先確保自身安全再說。
孩子不明白,他也不便解釋,寧願忍受傳武的白眼。
外麵亂了一陣,又重新安靜下來。
陳寶祥想到,朱金安緊追不舍,為的就是天子繡和大清龍脈,太行來的這兩位英雄,剛到濟南,就暴露行蹤,簡直是太大意了。
他不知道金山口中說的葉小姐是誰,看起來又是一位巾幗英雄。他心裏有太多話,既不敢問,又不能說,瞞著外麵,還得瞞著家人。
這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柳月娥沏了一壺茶,放在他麵前:“當家的,我知道你心裏苦,如果有什麼要說的,就告訴我,或許我也能幫你拿拿主意。”
兩個人坐在石桌邊,三個孩子懂事,全都起身離去。
陳寶祥歎了口氣,的確很想把所有事情告訴柳月娥,可是轉念又想,柳月娥知道太多,也不安全。
“秀兒她娘,你隻要看好孩子,其它的不用管了,外麵的事我自有分寸。”
柳月娥這一次沒有堅持,端起茶壺,給陳寶祥倒茶。
“當家的,那位朱先生說,來追查曹大帥之女,上一次從你口中說,過江龍要把白鳳凰、修夫人從太行山轉回來,雙方說的,到底哪一個為準?”
原來,陳寶祥跟客人說話,柳月娥都聽到了,並且牢牢記住。
“秀兒她娘,哪一個都不準。太行山是八方麵軍的老巢
,怎麼能容外人隨便出入?這些江湖人全都是虛裝聲勢,根本不用管他,你隻要好好看著孩子們,讓傳文管好店裏,其它的不用理會,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不會砸到咱們。”
這是陳寶祥此刻的真實想法,他更希望柳月娥和孩子們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更快樂。
他回到屋裏又躺了一陣,漸漸覺得情緒平靜,能夠看清眼前發生的所有的事。
天下大勢,總共圍繞著南方軍、八方麵軍和鬼子三足鼎立而成。
鬼子聲勢浩大,但南北防線太長,故此失彼。
南方軍兵強馬壯,卻藏在川中,很難北上。隻有八方麵軍能進能退,左右逢源。
他們甚至能夠向北,直逼北平,向東進攻河南、山東,把日本鬼子攔腰切斷,成為真正的北方霸主。
總之,在陳寶祥心裏,隻有八方麵軍才能成功,南方軍的人在川中紙醉金迷,怎麼可能為國出力?隻不過苟延殘喘而已。
不知不覺,臨近傍晚,這渾渾噩噩的一天又過去了。
陳寶祥不知道,如何才能結束磨難。隻要北平的人插手,濟南城又將變成一艘風雨飄搖的小船,根本不可能安定下來。
到了晚上九點鍾,陳寶祥剛想休息,屋頂上傳來夜行人的動靜。
很快,兩個人落在院子裏,正是龍一和金山。
他們兩人全都拎著雙槍,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陳老板,葉小姐想見你,方便的話,就跟我們走。”
陳寶祥
還沒開口,柳月娥已經叫起來:“我們不知道葉小姐是什麼人,不要三番五次來麻煩我們了。”
兩個人不說話,四把手槍抬起來,兩把對準陳寶祥,兩把對準柳月娥。
陳寶祥無奈,跟著他們出來,開後門上了大街,一直向西,三拐兩拐,到了百花洲。
一棵大柳樹下,站著一個女人,背影婀娜多姿,頭頂長發飄飄。
陳寶祥走過去,夜風送來女人身上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