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黃金,馮爺雙眼閃閃放光:“老陳,你去益都縣幹什麼?殺人報仇太難了,不如想辦法,帶幾個擅長偷雞摸狗的兄弟,直接撬了半天妖的箱子,把黃金帶回來,那就行了。錢和人,隻能要一樣,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對不對?”
陳寶祥搖頭,他隻想報仇。
馮爺急了:“老陳,你這人怎麼不開竅呢?八方麵軍的事誰能說得清?你也不問問孕婦是什麼人,不問半天妖為什麼如此大膽敢搶金子?”
陳寶祥被仇恨燒紅了眼,隻想殺人。
“你這人,怎麼一根筋?就算你殺了半天妖,益都縣的土匪就滅絕了?八方麵軍就不運黃金了?你渾身是鐵打幾根釘子?好了老陳,你去益都縣,我免費借兵,隻求求你動動腦子,把黃金弄回來——記住,八百兩黃金是八方麵軍的,半天妖山寨裏肯定有別的,咱不管別的,隻要從土匪窩子裏弄出來的黃金,懂嗎?”
陳寶祥當然懂,八方麵軍的黃金一絲一毫都不能少,都得送到太行山去。
土匪的金子沒數,搶來就是自己的。
他點點頭:“懂了,如果我死在益都縣,就讓你的人帶回來。”
馮爺笑眯眯地點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別忘了,中國人打中國人,看熱鬧的是日本人。你先去試試,不成功也沒事,反正八方麵軍的人有辦法。”
陳寶祥臨走,馮爺又給了一封信:“我在益都縣有親戚,東關裏馮家,老太爺還在,名諱是上卓下英,家裏五個兒子,都在北平做生意。不管誰掌管益都縣,都給馮家麵子。他們家有一個園子,本名為‘偶園’,當地人都稱作‘馮家花園’,假山樓閣,奇花異石,是益都縣景觀的一絕。遇到走投無路時,帶這封信去找老太爺,讓他給個路費盤纏,還是沒問題的。”
陳寶祥知道益都縣馮家,但他以為,根本用不到煩勞人家,就隻是把信疊起來裝好,沒有多說話。
他從銘新池出來,向街對麵的旅社看了看。
修夫人剛到濟南時,就住在那裏。回想修夫人的音容笑貌,陳寶祥覺得恍如一夢。
“黃泉路上等著我,給你報仇——”
陳寶祥心頭一酸,再次落淚。
他的心太軟,不適合當一個快意恩仇的江湖人。
等待馮爺召集人手的這段時間,陳寶祥留在家裏天天磨刀。
柳月娥看得出,陳寶祥這一次下定了決心殺人報仇,不管怎麼勸也沒有用處,所以她就閉嘴,隻是為陳寶祥準備幹糧。
老主顧們依舊在店裏,談天說地,可陳寶祥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別人笑起來的時候,他就想到修夫人,那麼好的一個人已經陰陽永隔,再也不能見麵了,一切都是日本鬼子造成的。
殺光日本鬼子,修夫人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那張地圖他已經看了幾百遍,所有的地形都記在心裏,現在他還沒有想好,怎樣混進半天妖的山寨,實行刺殺計劃。
當地人對於這些土匪毫無辦法,唯一的好處是,半天妖兔子不吃窩邊草,對於雲門山附近的村莊很少騷擾,即便是到了糧草緊張的時候,也隻是到村裏去買糧食,從來沒有大肆搶劫。
戰亂時代,老百姓對於這樣的山賊還是十分寬容,褒貶不一。
益都縣那邊,曾經發生過幾次日本鬼子殘害百姓的惡性事件,比如至今老百姓談虎色變的東朱鹿村“臘八慘案”。
日本鬼子喪心病狂,當地的抗日武裝力量薄弱,無法形成反殺。
日本鬼子都學過中國兵法,像半天妖那麼強的山賊隊伍,他們又采取收買的方法結成同盟,而不是拚個你死我活。
終於,馮爺那邊的人集合完畢,共有二十人,全都是身經百戰的槍手,也跟日本鬼子打過仗,沒有絲毫怯陣。
帶著這些人過去,都能用得上。
陳寶祥告辭柳月娥,踏上了東去的道路。
從前那麼多人向東去搶金子,陳寶祥從未動心,即便是現在,他也隻是為了報仇。
他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一旦認準了死理兒,就不會改變。
這麼多人,乘坐八輛馬車向東進發,臉色平靜,淡定從容。
過章丘縣的時候,陳寶祥遠望大山方向。他和柳月娥的家,已經被燒成了白地,沒再重建。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麼確信,殺光日本鬼子,才能再建家園。不然,一切都是建立在浮沙上麵,一陣風雨,就又沒了。
進了益都縣,陳寶祥先找地方住下。
雇傭兵裏麵帶隊的是一個叫張五子的人,這個人三十七歲,眼神明亮,頭腦機靈,是個闖蕩江湖的老手。
他告訴陳寶祥要想辦事兒,就得提前查明路線,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們二十個人無法跟大部隊正麵交鋒,隻能是隱藏在暗處,做出詳細計劃,迅猛出擊,一擊必殺,然後全身而退。
陳寶祥答應,事成之後除了馮爺給的賞金,他還會給張五子另外一份酬勞。隻要張五子耐心幫忙,他絕對虧不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