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個負有盛名的騎士信物,可惜麵前的兩個人並沒有改行做騎士的誌向,甚至還覺得這東西有點其貌不揚、名不副實——黑暗時代前賦予所有騎士,加起來得有十萬百萬數量的人強大的力量,在現在魔法師的想像中,不說直插雲霄,沒有個小山包大小的體型,怎麼好意思被騎士遺物層層簇擁,尊稱作“聖槍朗基努斯”呢?

“先放著吧。”兩人把騎士兄妹安置回去,林維又單方麵嘰嘰咕咕與魔法師討論了被複述的那些話,最終歸結為一句“——它跟魔法協會有仇?”

浮空之都名義上的主人,不就是協會的會長麼?

沒有討論出任何所以然來,又兼這一任會長除了過於吝嗇並無任何可指責之處,這個話題被暫時擱置——它的重要性被嚴重地忽視了,林維很快就認識到了這一點。

“它,”林維指著從灰衣老頭那裏誆來,現在正在牆角被各色晶石簇擁的魔獸蛋,麵不改色:“它說地板太硬,想要待在床上。”

說完,他微妙地躲開了魔法師略帶懷疑的目光,把蛋抱起來放在了自己床上——還給它蓋上了被子。

“奇怪啊,”林維忽然道:“我感覺它變輕了。”

先前在浮空之都上,自己抱起來它時還略帶吃力,現在竟然輕鬆不少,而自己的力氣在這段時間裏明明也沒有發生多大改變。

他探查了一下這東西的靈魂,安然無恙地微微波動著,甚至還凝實了一些,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也許隻是孵蛋過程中的正常現象,改天要去問問安斯艾爾老師。

他順理成章地有了藉口不去自己的床上睡,雖然事實上隻要不把蛋放在正中央床上的空間綽綽有餘。可惜的是,雖然魔法師平時經常麵無表情、惜字如金,但這不代表他會被這種小心思欺騙——心懷不軌的小公爵並沒有得意多久,這件事就敗露了。

魔法師打量著裹緊被子裏之後滿眼顯而易見心滿意足的林維,問得非常直白,使對方短暫呆滯了一下:“你喜歡和我一起睡?”

林維:“……”

他迅速補救好表情的空白,朝對麵湊了湊,小聲承認道:“是啊。”

“我一個人來到這裏,在魔法世界沒有親人、沒有力量,隻有多到數不清的不懂的東西和不習慣的習俗,還清清楚楚地知道大多數魔法師是怎麼看待大陸人的——就像蒂姬對洛克斯的態度一樣。”他微微垂了眼:“隻有和你離得近一些,我才覺得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兒依靠的。”

他複又抬起眼來,勾起唇角望著斷諭,笑意裏帶著一絲有恃無恐、得意洋洋的驕矜:“我不討厭這種感覺——不討厭,所以值得嚐試,我正在嚐試……而且,我們的交情已經足夠毫無猜忌地躺在同一張床上了,不是嗎?”

斷諭靜靜望著他。

眼前這人上一刻還像個溫馴且無辜的小動物,一轉眼就變成了抬頭挺胸,趾高氣揚的……小動物。

這番剖白的真假實在不可知,可當那句“有那麼一點兒依靠”輕輕落下來時,他覺得心裏某個地方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按了一下,柔軟中帶著尖銳,摻雜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微喜悅和酸澀,像水麵上的漣漪一樣蔓延開來,填滿整個胸腔。

這種陌生的感覺頭一次出現在他的世界裏,使魔法師一時間不知所措。

由於方才林維的小動作,他們現在離得極近,魔法師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了那雙深紫羅蘭色的眼睛上,多變而生動的眼睛……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撫觸了一下林維的眼角,這人卻被激得往後瑟縮了一下,笑吟吟抓住他的手:“癢。”

接下來的幾天出奇的風平浪靜,雖然暴雨持續不斷,雷鳴變本加厲,但學院中的生活規律又平靜。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林維、斷諭與海緹在學習魔法陣的課程時,同伴多了一個阿嵐——她仿佛腦袋裏缺了理解魔法陣所需的某些東西,上一年的考核結果離合格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教授魔法陣的莫特裏爾老師嚴肅而苛刻,最難以忍受就是學生的分神。

這一天,他正講著:“攻擊類法陣的關鍵之處在於觸發,為了能夠精確控製觸發條件,我們需要添加輔助魔法陣,諸如……”他忽然停了下來,深邃的眼睛帶著怒氣,看向林維:“小子——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