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一向少女兒,三代才得了一個李氏,父兄皆是寵愛有加,可惜李氏紅顏薄命李廷攸這一輩全是帶把的,讓李老太爺和李家舅舅們都引為憾事。

俗話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此刻,兩個而立之年的大男人看著妹妹留下的一對孤女,心頭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一股腦兒地給姐妹倆各一匣子的首飾作為見麵禮,又忍不住唏噓地回憶起當年在墨州時的事。

“緋姐兒怕是不記得我和你二舅父了,我們離開墨州時你還在繈褓裏。”

“你的周歲宴上,我和你二舅父還抱過你呢”

“一晃眼,你們姐妹倆都這麼大了”

“”

與兩位舅父敘了會兒舊,端木紜在最初的喜悅之後,心裏的疑惑越來越濃。

大舅父李傳應這些年在閩州戰功赫赫,如今任著從一品的都督同知,照道理說,除非是奉旨進京述職,是不能輕易離開駐地的,他怎麼會突然和李傳庭一起來了京城

迎上端木紜似是欲言又止的目光,李傳應的眼神變得深邃柔和,透著一分審視與兩分驚嘆,意味深長地說道“紜姐兒,這回你攸表哥赴京趕考,一波三折真是多虧你和緋姐兒照應了。”

端木紜略一思忖,想想李廷攸這次赴京先是在江城遭遇匪乳受了傷,後來又在萬壽宴上被人指責冒領軍功,也確實是好事多磨。

本來李廷攸若是考中武進士,是可以衣錦還鄉與父母家人報喜,再正式領職赴任,如今他得了皇帝恩寵留任京中,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回閩州,也難怪兩位舅父都擔心不已,大舅父為此悄悄赴京。

端木紜心領神會地一笑,乖巧地說道“大舅父放心,侄女明白,我和蓁蓁今天隻見到了二舅父。”

李傳應微微一笑,目光又看向了端木緋,語氣中帶著幾分玩笑地說道“緋姐兒,你一個小姑孃家家陪我們兩個老頭說話,無聊了吧”

這個口吻一聽就是那些長輩平日裏用來打發孩子們出去的話,往往下一句話就是類似“你們幾個小輩出去花園走走”雲雲的。

別人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正品茗的李廷攸卻是一下子明白了,捧著茶盅的雙手一僵,暗道不妙,大伯父約莫是誤會了,此表妹非彼表妹

他仍是嘴角含笑,心念飛轉,巧妙地出聲打斷了李傳應的下一句話“大伯父,您這次從閩州可有帶鐵觀音過來,我在江城掉了大半行囊,至今還欠著緋表妹兩罐茶”他一邊說,一邊暗示地對著李傳應眨了眨眼。

李傳應卻沒領會,直接就吩咐小廝去取茶。

一看大伯父那心直口快的樣子,李廷攸就知道對方沒明白他的意思。

李廷攸自認不是那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此路不通走彼路。

“父親,您昨日不是贊我那裏的荷花茶別具一格嗎”他又含笑地對左手邊的李傳庭道,“這是緋表妹親手所窨製,她雖然年紀小小,在窨製花茶上很有一番造詣。”

李廷攸硬著頭皮把端木緋誇獎了一番,模樣看來十分真摯,努力地對著李傳庭膂眉弄眼地使眼色。

端木緋對這位表哥“矜持”的性子已經頗有幾分瞭解,看出了些門道來,嘴角微翹,心裏忍俊不禁,氣定神閑地坐看李廷攸的這一出好戲。

知子莫若父,李傳庭微微挑眉,看了看李廷攸,又看了看笑盈盈的端木緋,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李傳庭不勤聲色地介麵笑道“緋姐兒這一點倒是像你們外祖母”說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慈愛地對端木紜道,“紜姐兒,我這次啟程前,你外祖母托我捎些東西給你,你且隨我來。”

“是,二舅父。”端木紜自然是從善如流地站起身來,心裏隻以為李傳庭是想單獨與自己說些事。

端木紜對著上首的李傳應福了福後,就隨李傳庭出了正廳,舅甥二人的身形漸行漸遠。

正廳裏安靜了片刻,隻剩下了李傳應、李廷攸和端木緋三人,小廝則被遣到了廳外的簷下守著。

此刻李傳應也已經明白了過來,不由斜了李廷攸一眼,若非他在信中說得含糊不清,隻提端木家的表妹,他和李傳庭又怎麼會理所當然地誤以李廷攸指的是端木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