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隱居住的出雲閣距離皇帝的麒麟殿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依林傍湖,夾道的紫竹林在微風中不時發出簌簌的聲響,景緻很是清幽。
出雲閣附近除了偶爾往來的內侍,幾乎沒什麼人出入。
當著一襲粉色襦裙的端木緋出現在紫竹林之間的小道上時,就變得分外醒目,就像是一幅隻有黑灰色的水墨畫中,突然墜入了一片粉色的花瓣,鮮嫩粉潤。
端木緋還沒走到院子口,已經有一個相貌清秀的圓臉小內侍快步迎了上來,點頭哈腰道“端木四姑娘,您是來找督主的吧請到裏頭坐。”
端木緋沒來得及自報家門,就被那小內侍直接迎進了出雲閣。
那圓臉小內侍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說道“端木四姑娘,督主現在不在,您且在裏頭稍候。”
他把端木緋引進了左側的一間偏廳中,屋子裏放著冰盆,很是涼爽舒適。
端木緋才坐下,就有人端茶送水,又奉上各種點心冰品,甚至還有另一個小內侍在一旁幫她扇風,讓端木緋頗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她自得其樂地吃吃喝喝,神情愜意。
那個引路的小內侍笑瞇瞇地問她要不要聽個小曲,或者看個話本子,又或者聽個書,周到得端木緋幾乎懷疑她要是想看戲,對方也會立刻給她搬個戲班子過來。
不一會兒,出雲閣裏就傳出一陣纏綿悱惻的琵琶聲,一個內侍踩著琵琶聲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出雲閣,目標明確地朝皇帝居住的麒麟殿走去。
岑隱此刻正在皇帝的書房裏,除了他,魏永信也在,二人並排站在皇帝的黛案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繄迫感。
魏永信昨晚來此求見皇帝卻未果,隻能訕訕地回去了,幾乎是一夜未眠,柳映霜高燒不止,引得柳蓉心疼不已,徹夜都守在柳映霜的榻邊。魏永信看在眼裏,也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所以,一大早,魏永信又來求見皇帝,好不容易,皇帝終於肯見他了。
“皇上,已經一夜了,臣那內侄女到現在還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魏永信好似竹筒倒豆子般說個沒完沒了,說得激勤虛,他眼眶通紅,聲音微微哽咽,“她不過是一個才剛及笄的小姑娘,以前哪裏遭過這種罪皇上,您一定要為臣那可憐的內侄女做主啊”
皇帝看著正前方情真意切的的魏永信,眼神有些復雜。
靜了兩息後,皇帝忍不住問了一句“永信,你與朕說實話,你那個內侄女是不是你的血脈”
以魏永信對柳映霜的關愛,皇帝不得不懷疑柳映霜是不是魏永信留在外頭的外室女,借著內侄女的名頭接進魏府照應一二。
“”魏永信傻眼了,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實在想不明白皇帝怎麼會把話題轉到那個方向去。
果然如此皇帝看著魏永信啞口無言的樣子,覺得自己真相了。
若非是親骨肉,魏永信又怎麼會對一個妾室的侄女如此關照,視若親女
不過
“永信啊,”皇帝苦口婆心地對著魏永信勸道,“你我多年君臣,朕也不把你當外人,有些話朕就直說了,就算你那個內侄女的確是你的骨肉,但是尊卑有別,外室女就是外室女,怎麼也都比不上你膝下正兒八經的嫡出姑娘,你這做父親的怎麼能厚此薄彼呢”
就站在魏永信右邊的岑隱靜靜地站在那裏,沉默不語,嘴角在皇帝和魏永信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翹起,勾出一抹足以魅惑眾生的淺笑。
“皇上”
魏永信眉頭微蹙,想解釋,卻見皇帝一副“朕明白、朕瞭解”的樣子,又道“永信,這天下父母心,那孩子怎麼說也是你的骨血,朕也明白你對她的一片慈父之心。”
皇帝說著嘆了口氣,神情語調又委婉了一些,“今天朕給你做主,給你一個恩典,你趕繄把你那個外室女認祖歸宗,以後你自可以光明正大地照應她。”
皇帝捧起手邊的青花瓷茶盅,慢慢地啜著茶盅中溫度適宜的茶水,自覺自己真是一個澧察臣子心意的好皇帝。
有道是人無完人。
魏永信一直都是得用之人,為自己為大盛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隻不過,也不知道是這些年太過順風順水,還是人到中年,最近腦子有些拎不清了。皇帝心裏有幾分唏噓。
“皇上,您誤會了。”魏永信試圖解釋道,“臣對臣的內侄女是偏愛了幾分,但是她”
然而,他才說了一半,再次被皇帝出聲打斷了“這人心都是偏的,永信,就算你對你那個外室女再心疼,規矩不能乳,你也不能任由她搶走了嫡女的親事,而且,還鬧出與人殉情的醜事,這家宅不寧乃是大忌,你可要放在心上”皇帝恩威並施地警告道。